第24章 第24章(1 / 3)

林氏老本行做的是漁船卸貨生意,運道不錯,趕上全球海運變遷,九十年代靠港口貿易發家致富,才有如今興旺的林氏集團。

或許是青春時代在碼頭打拚的日子太刻骨,一年年日曬雨淋養出的野底子,如癌細胞擴散五髒六腑,這麼些年上流社會的紳士文明,也沒能浸浸這夥人骨子裏的五大三粗。

麵目俗鄙,口無遮攔。

在一群嘻皮涎臉的笑聲中,賀司嶼斂著眸,半垂的黑睫虛掩住了眼底森寒。

有近十秒的沉默。

他頭一低,忽地笑了。

如同雷鳴前的電閃,是一種自不待言的預警,所有聲音皆在他低笑的瞬間,戛止。

一室人噤若寒蟬。

“情.事何樂不為。”賀司嶼語氣無甚起伏,十指交握搭於腹,人鬆弛地靠著圈椅,情緒竟意外的平和:“可惜,我沒有公開上演激情戲的嗜好。”

他唇邊留有淡淡未斂盡的笑痕,語調慵懶,慢慢騰騰地開口。

“尤其觀眾是群不幹淨的東西。”

話音落地燒起一把火,火圈以燎原之勢,網羅住整個房間,燒得氣氛直逼毀滅的盡頭。

雙方勢力劍拔弩張。

林漢生麵上的笑隱沒,漸漸嚴正。

不虛歸不虛,麵對賀司嶼,林漢生自然還是不敢輕舉妄動,他倒也不是非要看什麼親熱的戲碼,想要的,是那幾輪貨安全過境。

同賀司嶼合作,是一場赴死的冒險。

林漢生承擔不起失敗的後果,但也克製不住人性的貪婪,於是豁出去找上他,企圖搏一搏。

原定今晚集中裝箱,明晚起航,不過夜長夢多,賀司嶼同意合作本就多多少少蹊蹺,林漢生拿不準他是否真的隻是對高昂利潤動心。

林漢生對賀司嶼沒有信任,務必提前出船確保萬無一失。

奈何他不給門路。

林漢生顧著大局,惱火全隱忍在肚子裏,舒眉笑笑說:“賀老板,玩笑話,別當真。”

他指間夾著一支細煙,抬抬手:“這樣,賀老板批了我的出口通行證,我立刻派車送蘇小姐回你別墅,保證蘇小姐安然無事。”

顯而易見的威脅。

賀司嶼最煩被人威脅,偏偏也最不怕被人威脅。

“想要通行證?”賀司嶼帶著戲謔的冷笑,抬了下眉骨:“林總這麼愛玩,不如,我陪你玩個遊戲。”

林漢生狐疑又好奇:“哦?”

賀司嶼淡笑著,看上去居然有幾分斯文溫和,可他這個人,越溫和,越瘮人:“林總是屏鄉人,喝酒海量,聽說屏鄉有句話,叫三碗破的。”

林漢生心下微微一怵。

在屏鄉,“三碗破的”的意思是,當地人酒量深如海,“三碗不過崗”的酒下去,也能站得穩穩當當射箭,“一發破的”。

不過讓林漢生心顫的,不隻是預感到他所謂的遊戲,而是賀司嶼不加掩飾的話,顯然是已經對他端了底。

他的舊戶籍地,的確是屏鄉,除卻心腹鮮為人知。

林漢生臉色微變,態度凝重了些:“賀老板想怎麼玩?”

“我這裏有兩瓶俄羅斯白酒,十杯一箭,十局,贏了我,Mol三號碼頭今夜任你通行。”

他冷冷淡淡的話語,在一秒寂靜後,引得林漢生發笑,自信不疑:“嘖,這我恐怕要勝之不武了賀老板,你可能不知道,我六歲就會喝白酒,喝過的酒比水都多。”

賀司嶼翹了下唇,依舊是那副坦然自若的模樣:“九十度的原酒。”

空氣停止一瞬流動,全場沉靜。

“九十度不兌水喝是要命的……”有人被他狠毒的作風驚到,下意識想駁,被身邊的人撞肘製止。

林漢生刹那間也啞了口,眼望向前,入目是男人笑意陰沉的幽深黑瞳。

“盲射。”

賀司嶼散漫著平平無常的語氣,繼續說完後麵兩字。

火上澆油,直燒到對方的眉頭。

周遭頓時寂若死灰。

這樣的玩法,沒誰能做到心不跳膽不顫,林漢生暗自深吸上口氣:“賀老板打算怎麼喝?”

“就這麼喝。”他緩緩道。

林漢生捏緊手裏的煙:“賀老板愛說笑,九十度,那可是玩兒命的。”

賀司嶼挑眉:“林總不敢了?”

他不是耍嘴皮子的人,出口就是真格,林漢生深以為然,竭力掩飾住自己的膽喪,牽強地笑出兩聲:“今晚兄弟幾個還得再聚,倒了不成樣,兌到七十度,賀老板以為如何?”

賀司嶼勾勾唇:“好說。”

不是在賣他麵子,而是逼他認下這份慫。

算算時間,那幾輪貨裝箱在即,就等一張通行證起航,刻不容緩,林漢生也是被逼上懸崖,不得不硬著頭皮迎上前,隻等賀司嶼的人著手準備,他豁出半條命,今晚也要把通行證贏到手。

卻不知為何,半晌不見賀司嶼有任何動作。

他一身傲冷地倚著,並不著急吩咐人拿酒備箭,隻是那道淩厲的目光一瞬不瞬,如刀鋒,直割在他臉上,令人不寒而栗。

林漢生看他眼色,頃刻間心領神會,嚴聲命令身後的人:“還不去請蘇小姐過來?”

手下應聲迅步去辦。

五分鍾後,蘇稚杳來到和平包間。

前前後後圍有七八個鬼頭鬼腦的男人,她逼仄在中間,像一隻孤弱的貓咪幼崽,掉進了毒蛇窩。

蘇稚杳心髒快要跳出來。

她不敢貿然逃,在頂層時,她見識過了那個非要她陪酒的男子武裝帶上的槍。

真槍。

就在她要被逼就範的那一刻,這群人出現請她過去,說是賀老板在那裏等她。

是真是假蘇稚杳都得跟著去。

受驚後,她臉色煞白,指尖還在止不住地抖,直到越過包間那扇金葉屏風,看到黑胡桃木長桌前坐著的男人。

四目相望。

那瞬間的心情,就仿佛斷頭台上的鍘刀移開,蘇稚杳懸顫的心驟然鬆落下去。

想奔到他身邊,又畏於身邊監視的人危險,隻能亦步亦趨。

下一秒,望見他朝自己伸開一隻手臂。

蘇稚杳死死屏住的氣一泄,不再壓抑,馬上抬腿跑過去,仿佛那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賀司嶼還是坐著的,她一靠近,他展開的胳膊便往回彎,高度正好摟住她腰,順著她奔向的慣性,把人往自己帶近了些,隻是隔著太師椅的扶手,抱不到懷裏。

“怎麼過來港區,不先給我個電話?”賀司嶼抬頭,笑著瞧住她,柔聲問。

蘇稚杳在他溫柔的眼神中愣了下神。

不一會兒,感覺到他握住她腰的手,看似親昵地揉弄了兩下,他深邃的目光籠住她的眼,蘇稚杳隱約明白過來他異常的反應。

她誤入他的局。

是因要逢場作戲。

蘇稚杳心又提到嗓子眼,怕自己演得不對,給他添亂,她低下頭,雙手捏在身前無處安放,聲音裏的緊張半真半假:“我……我想自己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