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態度由此強硬了些:“小杳有過申請解約,公司已經明確駁回了,至於違約金,不經過蘇氏資金渠道,她自己賠不出。”
沈律依舊是溫和的笑臉,極有專業準則:“程董,終止合約是我們的訴求,今天是想與您私下調解,如若不能達成一致,我方會堅持起訴,到時相關問題我們法庭上再作交涉。”
程氏的資本力量在京市僅屈於盛家之下,麵對蘇稚杳的律師,程董隻當是小孩子玩鬧,不太上心地歎口氣:“和公司打官司,她一個小姑娘沒有勝算。”
見他明確沒有私解的意思,沈律果斷起身:“我有信心為我的當事人勝訴。”
“你叫什麼,哪個律所的?”程董臉色略顯怫然。
沈律頷了下首:“我姓沈,是賀先生的私人律師。”
盡管他本人並不在場,但賀先生三個字,仿佛無形中就有著掌控的力量。
程董吃驚,聞聲倏地站起。
沈律還是那般禮貌微笑:“程董,私下調解,或是司法程序,您今天之內都可以給我答複。”
……
當晚,布加迪駛回梵璽。
副駕駛座,徐界回身,將一份檔案袋呈給身後的人:“先生,這是蘇小姐與程娛傳媒的合同解除協議,您要過目嗎?”
賀司嶼闔目靠著,沒有看,隻略抬了下手指,聲音透著淡淡的疲倦:“直接拿給她。”
徐界思索之下說道:“一小時前,司機送蘇小姐去了國貿,有一場慈善晚宴,蘇小姐今晚應該不會太早回。”
沉默片刻,賀司嶼緩緩掀開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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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流圈層,或大或小的宴會三天兩頭,今晚的宴會是某頂尖都會在名流圈發起的慈善募捐,到場賓客無非都是圈子裏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那些人。
晚宴的邀請函,蘇稚杳是有收到過的,隻是社交場合她素來能推則推。
募捐開始前是一場小型雞尾酒會。
製服統一的侍應生托著托盤,在一眼望不盡底的宴會廳間穿梭忙碌,水晶玻璃吊燈氤氳出華貴的光。
賓客盛裝出席,或端著雞尾酒四下走動,或三三兩兩結伴寒暄,笑語歡聲。
那晚,蘇稚杳隻簡單打扮,長發微卷披散身後,穿一件泡泡袖長袖連衣裙,磨毛蕾絲花紋點綴金色紐扣。
在一室衣香鬢影中,顯得格外簡素。
她是來結識圈中前輩的,所有身上沒什麼唬人的行頭,溫婉乖巧即可。
蘇稚杳一現身,晚宴四周盡是私語聲,蘇稚杳知道他們在竊竊什麼,無疑是她被賀司嶼架回港區教訓的那檔子事。
往日宴席上眾星捧月圍著她轉悠的那群名媛大小姐們,今晚要麼佯裝沒看見她,要麼不得不強顏歡笑,假惺惺打個招呼,全場對她幾乎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狀態。
蘇稚杳倒是也不介意,隻是這一幅幅逃避她目光的麵孔看在眼裏,讓她感到十分可笑。
難怪都說低穀見真心。
難怪媽媽說,萬丈深淵唯有自渡。
不過蘇稚杳慶幸的是,李成閔的經紀人陸森並沒有因此將她視作燙手山芋,他們都叫他阿森哥,他在藝術圈裏口碑極好,年紀與李成閔相當,卻已是培養出過無數高名氣藝術家的老牌經紀了。
陸森對蘇稚杳初印象很好。
其實蘇稚杳本身就是個很討喜的女孩子,見人愛笑,而且她的笑容不是表麵的,是從那雙瑩亮的桃花眼中裏漾出來的,很真,沒有被圈裏髒亂浮華著染過的痕跡,隻有這年紀女孩子該有的青春洋溢和堅定,看得人心裏熨帖。
今晚陸森還有其他約談,無法給出太多時間,和蘇稚杳淺聊半小時後,便被幾位友人圍在當眾擁走。
李成閔問她要不要一同過去喝一杯,蘇稚杳考慮了下自己的酒量,笑笑婉拒了。
蘇稚杳獨自靠在酒吧台。
她在那裏,其他人便躲著那條路經過,仿佛以她為圓心,幾米畫開半徑,是宴會廳裏的危險毒圈,靠近了有性命威脅。
所有人都有同伴嫣然攀談,隻有蘇稚杳一個人,她還是有一絲孤零零的錯落感。
蘇稚杳托著腮,隨手從眼前拿了瓶果汁。
這時,後頭出現一陣騷動。
但蘇稚杳沒去留意,果汁拿到手裏,她發現瓶子是壓蓋,沒有開瓶器,她卡到桌角用力撬了幾下,撬不開。
居然連瓶果汁都喝不到。
蘇稚杳萎靡地歎口氣,正想放回去,一隻修長好看的手落入視野,抽走她那瓶果汁。
蘇稚杳一怔,看著那隻手握著果汁瓶,在桌角輕輕磕了下,瓶蓋“砰”一聲彈開,掉落在地。
接著,那瓶果汁被遞到她麵前。
蘇稚杳目光慢慢離開果汁,茫然地往上抬。
賀司嶼那張輪廓利落的臉出現在她麵前,他還穿著白日裏的西服,單手插.在褲袋,另一隻手握著她的果汁,沒戴眼鏡,低頭瞧她時,睫毛壓下些,半斂著那雙漆黑的眸子。
這角度看過來,眼神竟莫名有幾分溫暖。
蘇稚杳想接果汁,恍然一秒想到他們目前對外的情況,心一顫,她倚著吧台,用手擋住半張臉,偷偷摸摸用唇形和他說話:“我們現在不合。”
賀司嶼沒看懂:“說什麼?”
賀司嶼這人主要一出現,就是全場最矚目的存在,蘇稚杳悄悄瞅了眼周圍,果不其然,前時還慌不擇路逃走的千萬道目光,此刻都齊齊圍聚在他們之間。
蘇稚杳咬住下唇,聲音壓在喉嚨裏,出了一絲微弱的聲:“我們不合……”
她氣音虛弱,比貓叫都難聽懂。
賀司嶼濃眉蹙了下,一隻胳膊搭到吧台,稍稍彎腰俯下身,耳朵靠近到她。
眾目睽睽之下。
他以一個遷就的姿勢,讓她的唇貼在自己的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