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踩著鈴聲停下的最後一秒的時間,嶽或按了接聽。
“喂?你好。”
對麵本來氣息微沉,明顯張口就要說話,聽見嶽或的聲音卻微怔愣住,隨即反應過來氣息沉穩下去,道:“你好。”
是個男人,聽起來像三十多歲的樣子。他音色很低,但並不強勢,相反很柔和,似乎還帶著安撫的意味。
但他怎麼搞得像是認識嶽或似的,雖然他隻說了“你好”兩個字,可嶽或就是有這種感覺。
嶽或:“請問你是?”
“你沒事吧?聽著應該是沒事。小朋友,我找林是非,你讓他接電話。”男人確認嶽或沒有哭沒有鬧更沒有歇斯底裏,就是很平常的樣子,語氣更加放心了不少。
嶽或懵:“啊?......噢。” 他下意識回頭找人。
這時,林是非也平複好旖|旎欲|念追了出來,察覺到嶽或的視線。
他道:“怎麼了?”
嶽或下意識將手機往他那邊遞,低聲:“應該是個叔叔,找你的。”
林是非的長發被方才的被子捂得亂糟糟,他摘掉發圈隨意地收拾了下。
聞言怔愣疑惑:“嗯?”
隨即,似是想起什麼,他先掏出自己的手機查看。
靜音下的手機有關“爸”的來電有8個,有關“mom”的來電有18個。
有關“蘇爾讕”的來電就更多了,足足30個。
其中還有爺爺奶奶祖父祖母的電話。
林是非抿唇,接過嶽或遞過來的手機。
嶽或用口型問:“誰啊?”
林是非伸手拽了下垂在嶽或腿邊但卻微微卷起的衣擺,把他遮嚴實。
張口喊道:“爸。”
嶽或:“......???”
嶽或些許震驚地看他,不明白林是非的爸爸找林是非為什麼會打他的電話。
而且他為什麼知道自己的手機號?
“林是非!”方才還溫和的男聲瞬時嚴厲起來,聲音大就難免漏音,嶽或不想聽都不行。
“你到底怎麼回事?你在幹什麼?!”林倚白質問道,“為什麼拒絕和蘇爾讕交流溝通,他是你的心理醫生。”
嶽或猝然抬眸,直盯進林是非的眼睛,瞳底染上些疑惑不解與茫然。
心理醫生?什麼心理醫生?
林是非為什麼要和心理醫生溝通交流?
林是非蹙眉,抬手用指背摩挲嶽或的臉頰,讓他別擔心。
回應卻很不悅:“你別那麼大聲,星星在我身邊。”
林倚白:“......”
“你......”林倚白的語氣低下來,無奈,“去外麵接電話,走遠點兒。”
“不去。”林是非道,“除了說我還是說我。”
林倚白:“......”
“你剛才在幹什麼?為什麼不接電話?”已重新聯係上林是非,林倚白的冷靜也回歸原位。
由於找不到嶽或,還未過 17歲生日的林是非無法控製幾乎要壓倒他的瘋念,所以他主動聯係蘇爾讕開導自己。
可這次他們談崩了,林是非最後說了一句“那就把他鎖起來吧”便毅然決然地掛斷電話。
蘇爾讕怎麼敢放任讓他偏執起來,瘋狂給林是非打電話,打算換個委婉的說法再和他聊聊。
可林是非靜音了,手機始終沒人再接聽。
他拒絕與人交流。
那幾個小時,下樓買完水綢緞紅繩那些東西後,林是非便後頸靠著沙發背一動不動。
他在天花板的燈光裏,讓本不刺目的光直射眼球,把眼睛看得酸疼,已經無法再清晰視物都還不願意挪開視線。
最後似乎真的快瞎了,林是非才驚覺他還要用這雙眼睛每天看到他的星星,這才疲憊地閉眼恢複,靜等門口出現聲響。
而且他已經說服自己了。
不許把星星鎖起來,他會害怕。
他不要星星害怕,他要星星開心、快樂、美好。
“我問你在幹什麼?”林倚白再次問道。
林是非答道:“我在哭。”
林倚白:“......”
你確定是你在哭,不是那個小朋友在哭?
“聊不下去了。”隻覺得林是非在滿嘴跑火車的林倚白果斷放棄,求助身旁,“Baby ,你跟他說吧。”
“誒你好好和他說啊,他不會說謊的。”清亮的女聲瞬時響起,見林倚白是真不打算再理林是非。
言千黛隻好出馬,道:“小非。”
林是非開了免提,拽著嶽或的手腕去臥室,應:“媽。”
嶽或任他牽著,跟他一起回房間,心裏全是林倚白脫口而出的那句“他是你的心理醫生”。
他不知道林是非怎麼了,但擔心的情緒油然而生。
讓他有點怕。
怕林是非會有事。
可林是非看起來......明明就沒有任何問題啊。
嶽或想,因為發生了什麼事情,導致林是非情緒失控,他拒絕和心理醫生繼續交流,而他的家人也找不到他,怕他出事,又或怕他做出什麼不可控的行為。
因此這通電話便打到了嶽或這裏。
所以......讓林是非產生不好情緒的,是自己嗎?
嶽或抿唇,在腦子裏一遍遍過著他回來時林是非激烈卻又死命壓抑的反應,泛白的唇與不好看的臉色,還有那通由於傷心而落得無比洶湧的眼淚。
他很直白地表達祈求,不許嶽或跟他開些討厭他的玩笑,他受不了。
認知到這些的嶽或,都想不起來這時候應該先主動跟林是非的爸爸媽媽打個招呼,以彰顯禮貌。
畢竟以後他還要去林是非家裏做客的。
“......林是非。”嶽或被按在床沿坐下,看著某道身影輕聲喊道。
林是非剛把地上髒了的紅繩撿起來,先放在床頭櫃,打算等明天再清洗,聞聲馬上回頭,走過去站在嶽或麵前。
他用指背輕觸嶽或臉頰,聽著電話裏的聲音,回應嶽或:
“怎麼了?。”
嶽或抬手抓住林是非的手腕不讓他亂動,眉尖蹙著:“你怎麼了?”
這時,言千黛也恰好在那邊問出:“小非,你剛才在幹什麼啊?”
林是非看著嶽或的眼睛,這次回答的是言千黛。
“星星說他討厭我,”他語速緩慢,字裏行間裏染著低落,語氣又極其認真,就像是被世間他最珍重的人傷害到了,“我在哭。”
嶽或喉頭微哽,抑製不住難過的同時,伸手輕掐林是非的側腰,小聲嘀咕道:“......你怎麼還告狀。”
話落,言千黛倒是無奈地輕笑了聲,說道:“小寶貝隻是在跟你開玩笑吧。”
剛接聽電話,嶽或就被林倚白喊了聲“小朋友”,如今又被言千黛稱呼“小寶貝”,他怎麼就覺得那麼奇怪呢。但是......好像又有點受用。
就好像他也能夠被長輩喜歡了,哪怕他和林倚白與言千黛還沒見過麵。
心裏軟軟的。
怪不得林是非喊他總是黏黏糊糊,什麼,星星,小月亮,小乖,Baby...... 在這樣的家庭氛圍裏,不黏糊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