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自己情緒似乎有些激烈,他又奮力向下壓,道:“也不管他們,死不了的。”
“我們走吧,星星。”
嶽或雖然有點擔心,但他覺得林是非應該有分寸,一會兒給沈婉打個電話......說下情況好了。
應該就是再被罵兩句,反正也被說習慣了,沒什麼。
而且現在看起來很不好的好像是林是非。
他點頭應道:“好。”
但他們隻是剛把這條小巷走完,還沒走到大路,人影都沒見到一個,林是非就忽而停住腳步緊緊地抱住了嶽或。
嶽或被他抱得有些懵,斟酌著措辭,輕聲問道:“寶貝,你怎麼了?”
林是非頓時將嶽或抱得更加的緊,片刻後,他開口喊:
“。”
“嗯?”
林是非音色有些不易察覺地顫:“......陳譚淵想要欺負你的時候,你是不是很害怕啊。”
話音落地,嶽或瞬時雙眼微睜,不可置信地透過林是非的肩膀盯向前麵的虛無。
他一動不動,都忘了要回抱此時情緒不穩定的林是非,給予他力量了。隻覺得整個人的腦子突然變得“嗡嗡”響,心髒都驟縮成了一團。
生疼。
嶽或不知道自己此時應該說些什麼,但他能夠想象到譚諶是怎麼跟林是非說的。
頃刻間,很害怕被誤會的緊張鋪天蓋地地襲來。
他也不知道林是非會誤會什麼,但他就是忽然語無倫次地開口顫聲解釋:“林是非,我沒......我沒有爬陳譚淵的床,是......是他把我拽進他房間的。”
那時是初三暑假,高一還沒開學,林是非剛出國陪出車禍的外婆沒幾天。
因為沈婉經常會忘記給嶽或學費生活費,所以他不是在畫畫就是在打零工的路上。
不然未成年的他,除了學校根本沒地方可以去。
那天他從打零工的超市回到家後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沈婉與陳銘川去外省旅遊過二人世界,家裏隻有他與陳譚淵和譚諶幾個。
嶽或進家門上樓後,陳譚淵恰巧打開房門出來。他應該是喝了點酒,臉上有點紅,見到嶽或還笑著說了句:
“年年回來了。”
那時候已經發生過陳譚淵摸嶽或腰的事,所以嶽或對他很警惕,隻是很疏離地打招呼,叫了聲大哥。
但他回自己房間需要經過陳譚淵的房間。嶽或想平安無事地走過去,手腕就突然被陳譚淵溫度很高的大手抓住了。
他全身一顫頓時要甩開,陳譚淵的力度卻很緊。
嶽或提醒他:“大哥?”
陳譚淵簡單應了聲,便在嶽或還沒徹底反應過來前將他往房間裏拉。
房門“咣當”一聲關上,嶽或的警惕頓時跳出應有閥值,他使出渾身的所有力氣猛地甩開陳譚淵的桎梏。
稚嫩的臉上有些慌,同時攀上戾氣。
“陳譚淵,你幹什麼?”
陳譚淵看著他,眼神很熾熱很露|骨。
他說:“年年,大哥很喜歡你。”
嶽或瞳孔微顫,後退:“你在說什麼?我們是兄弟啊。”
“又沒有血緣關係。”
“可我們現在是一個家庭裏的人啊......你別靠近我。”
陳譚淵笑了聲,說道:“年年,沈阿姨跟父親結婚,是親近的好事。你跟我在一起也沒什麼不好的,親上加親而已。”
“你學習成績不好,身上也沒什麼特長,也沒人喜歡你。”
“但你長得很好看,大哥喜歡你不好嗎?”
“你有病吧。”嶽或繞過他去開門,又差點被陳譚淵伸過來的大手抓住。 嶽或急忙退開,語氣激烈地反駁:“有人喜歡我,我有朋友的!”
陳譚淵嗤笑:“就那個初中一直和你在一起的小男生嗎?”
“可他現在不還是拋棄你出國了?”
“你監視我?”嶽或覺得惶恐又覺得惡心, 16 歲的少年很容易就被激出不穩的情緒。
他說:“他不是拋棄我,是外婆生病了......”
“但他還是不要你了啊。”
“他不是!”
總是這樣,總是被討厭,總是被丟棄,還要來一次又一次地告訴他。
嶽或心裏難受得要命,但陳譚淵還在說:“你跟大哥在一起吧,大哥真的很喜歡你。”
“滾啊!”在陳譚淵仍然要過來抓他時,嶽或抓起房間裏的煙灰缸就朝人狠狠地砸過去。
最後他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把刀,應該是陳譚淵放在房間裏削水果的。
嶽或就這麼抓著那把刀,刀尖對準陳譚淵,厲聲讓他滾開。
他完好無損卻跌跌撞撞地摸到門把手從陳譚淵房間裏倒退著出來,正好遇見從KTV 回來玩夠了的譚諶與馮呈。
他們目瞪口呆地看到嶽或拿著刀似乎想要殺掉陳譚淵。
而陳譚淵雙手舉起保證不會再傷害他,安撫說:“年年,你冷靜。”
嶽或當然不會冷靜,也不相信他們任何人,他就這麼踉蹌著退到大門口,才放心地扔開刀具轉身離開。
他再也不要回陳家了。
再也不要回去了。
晚上十點的街市還很繁華熱鬧,但這些喧囂和嶽或沒有任何關係。
他漫無目的地走在隻能被商店餘光波及到的人行道,走到湖邊的長凳坐下。
半小時後,他給沈婉打電話想把這件事告訴媽媽,他想說他很害怕。
但電話甫一接通,沈婉就立馬說:“嶽或,你大哥已經跟我打電話說了。就算你們發生了衝突,你也不能拿刀對著人啊,你是想殺人蹲監嗎?!”
嶽或還沒開口就已經失去了解釋的欲望,隻覺得......好累啊。
做人好難過。
真的好難過。
沈婉還在說:“我和你陳叔叔今晚就回去,明天到家,你回來和我好好解釋。”
“......”嶽或低聲說,“我不回去了。”
但他這句話是對空氣說的。
因為沈婉下達完命令,就已經掛斷了電話。
而後嶽或維持著一丁點的不死心,又給嶽釋打電話,他想去爸爸那裏住一晚,不然他今天晚上沒有地方去。
但是嶽釋根本連電話都沒接聽。
被拋棄在深夜裏的嶽或握著手機,茫然地盯著眼前看不清顏色的湖水,路邊的垂柳樹葉在夜風中輕撫上他的身體,嶽或毫無所覺,隻突然心想:
不知道跳到湖裏會不會被淹死。
可是他會遊泳。
不過聽說在水裏被淹死的百分之九十都是會水的。
那他要是在沒力氣以後,卻又下意識求救了呢?
到那時候不是麻煩別人嗎?
不可以這樣。
唉......真的好麻煩啊。
那他不求救不就好了?
嶽或覺得可以,他剛要站起身,手機就在這時突然響起來。
“老公~接我電話~”的鈴聲那麼突兀,又是那麼的......能救人命。
嶽或眨了眨眼,頭腦刹那清醒不少。
他抿唇,按了接聽。
林是非那邊淩晨四點多,天已經亮了。
而嶽或這邊黑乎乎一片,連臉都看不清。
“星星沒在家嗎?”林是非疑惑道,“我都看不見你。你那邊好暗啊。”
“嗯。”嶽或心情莫名好了些許。陳譚淵說的都是屁話,他哪裏沒人要了。
他道:“我在外麵散步,一會兒再回去。”言罷又問,“怎麼突然打電話?”
“哪裏突然啊,”林是非明顯在路上,應該是要去醫院外麵買早餐,邊走邊道,“走之前我已經跟星星說了,我會一天給你打三個視頻電話的。”
“雖然我才走幾天,但星星也要早點習慣。”
嶽或輕嗤,道:“跟查崗一樣。”
林是非輕笑:“那星星就當我是在查崗吧。”
晚風裹挾著對麵的湖水吹到臉上,嶽或覺得眼睛有點涼,還有點酸,他突然喊了聲:
“林是非。”
“怎麼了,。”意識到嶽或的語氣似乎有些低落,林是非警覺,“你不開心嗎?發生什麼了?”
“沒有。”嶽或問,“你為什麼對我那麼好?”
聞言,林是非微怔,隨即很直白地表達:“因為我喜歡星星啊。”
“好朋友都會相互喜歡,相互在乎。”
嶽或當然知道他表達的是好朋友間的情誼,問起來也沒什麼負擔:“那你喜歡我什麼?”
林是非理所當然:“我就是喜歡你是星星,星星是你啊。”
從小到大,嶽或都沒有聽見過有人對他這樣說話。
雖然這兩年林是非經常對他這麼表達,但無論聽多少遍,嶽或都覺得不敢相信。
他總覺得林是非在乎的、喜歡的,應該是另一個嶽或才對。
嶽或低聲問:“我值得被喜歡嗎?”
“當然值得。”林是非毫不遲疑,道,“非常值得。”
“,我永遠都會特別喜歡你。”
……
“是他把我拽進房間的,不是我......”嶽或音色顫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突然無法再完整地表達出一句話,“不是我......譚諶在胡說。”
“我知道,。”林是非吻嶽或的額頭,音色和嶽或一樣的顫,“不要害怕,別怕。都已經過去了,以後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一天。”
他不是在質問,而是在安慰在誘哄。
嶽或整顆心突然放鬆下來。
一年前他受委屈,因為沒有人想聽,嶽或也懶得再解釋,反正那個家他也不會再回去,說不說的都無所謂了。
一年後再提及此事,嶽或以為隻是些難堪的陳年舊事,過去就過去了,就算提起他也不會再有什麼感覺。
可他眼前的人是林是非,嶽或就突然覺得......真的好委屈。
那天晚上也是真的好可怕。
他是真的......
“害怕。”嶽或垂首,把臉埋進林是非的肩窩,道,“我害怕。”
“......我害怕的都拿刀了。”
林是非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處傳來了溫熱的觸感,他狠狠閉眼。
片刻後又強行冷靜,誘哄般地引導著問:
“星星在哄我的時候,會怎麼做?”
嶽或小聲吸鼻子,哽咽著嗓音答道:“親我的額頭。”
“星星現在好像有一點點不開心,”林是非道,“而我想哄星星開心。”
嶽或小心抬眸,纖長的眼睫毛被溢出的水霧染得濕漉漉。
“請星星也吻我的額頭,讓我哄你開心。”林是非堅定地請求:
“,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