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
“我一直都在畫畫,並且12歲就在直播平台注冊賬號。”“我的學費從來都是我自己交的。”“你從來沒有管過我。”
“12歲之前為我花過的錢我以後會還給你。”
沈婉站在破舊小區樓房內的走廊內,三樓的燈不知怎麼壞掉了。
她來的時候天色還亮著,沒覺得無法視物,如今天暗,兩道樓梯卻像是怎麼都沒辦法看清。
“咣——!”
沈婉滿腦子都是嶽或在說話的聲音,盡管那麼平靜,可她卻覺得嶽或的每個字,都足夠扼住她的呼吸。
手機燈未開,她有些失神地踩著定製的高跟鞋下樓梯,卻不小心踩空一階。
她嚇得低呼,甚至差點兒尖叫出來,驚慌失措地趕緊抱住扶手,才狼狽地穩住身形。
手機卻重重地摔下去。
由於踩空的緣故,沈婉一隻腳歪著,但她卻沒第一時間站直身體,而是茫然地睜著眼睛看這層燈壞了而無比黑暗的樓道。
眼圈突然紅了。
明明還沒問陳銘川,到底是真是假還有待確認。為什麼她卻先失魂落魄了起來。
“阿婉?”一道手機光的亮光突然照到沈婉身上,陳銘川看她姿勢別扭地抱著扶手,表情頓時微變,忙上去,“阿婉!這裏怎麼這麼暗?沒燈嗎?你怎麼不打手機燈?這要是真摔下來了得摔壞……"
他摟住沈婉的腰,將人抱入懷裏,讓她站直。
他們兩個是一起來的,嶽或沒接聽電話,沈婉便突然說要來這裏找他。
自從聽見譚謀說的那些難聽話,她雖然裝不曾聽見,不跟晚輩斤斤計較。但她心下仍然會有芥蒂,許久都不再對兩個繼子噓寒問暖。
至今譚謀都還奇怪,得不到繼母的關心總覺得缺了點兒什麼似的,便忍不住嘟囔沈婉是不是有毛病。
沈婉不願理譚諶他們,莫名也不太想理陳銘川。所以她今天想要自己來。
年年是她的親生兒子,不需要別人跟著。
可陳銘川說他不放心她自己開車,非要送她。到了小區後才鬆口不跟著沈婉上樓,讓她和嶽或單獨交流。
直到一個小時過去,沈婉還沒有下來,陳銘川這才上樓找了過來。
“怎麼了?年年呢?”
沈婉站穩,輕輕推開他,說道:“不在。”
“那你怎麼還那麼久……”
“銘川。”沈婉打斷他,再婚後往日裏總是含著笑的杏眸裏此時一片悲涼,在手機燈光的映射下那麼觸目驚心。
陳銘川蹙眉:“怎麼了?”
“我兒子的學費……你不是說你在管嗎?我跟你結婚時,你說你會把他當做你的親生兒子一樣對待,"沈婉緩聲道,"譚諶怎麼上學,他就也會怎麼上學。"
“是啊,”陳銘川神色認真完全不似作假,“怎麼?”
沈婉音色莫名大了些:“年年從12歲,直到現在,都是靠自己上學。”
“什麼?”“你不是說你在管嗎?”
陳銘川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小謀跟年年每年的入學手續與費用,都是馮仁在辦。”
兩個人回到家後,陳銘川把馮管家叫到眼前,臉色嚴肅地問起這件事。
陳譚淵與譚諶都在家,意識到客廳的情況,都忍不住被這股緊張的氛圍引出好奇。
駐足觀望。
聽完,馮仁麵不改色地微俯身回應:"當然每年都辦了,我怎麼敢不交小少爺的學費。"
還在陳家住著時,嶽或總是會看著沈婉的麵子,讓她過得開心些,什麼都不會說。
不然譚諶也不會私底下欺負他那麼多回。
而就算他告狀了,也不會有人相信。
久而久之,嶽或就越發得沉默寡言,連辯解都不再辯解。
根本不會有人在乎他。
“那明天我們就去年年的初高中學校,去查他的學費到底是自己交的還是馮管家交的。”沈婉臉色有些蒼白,眼神卻堅定得厲害,“就算初中的已經找不到具體證據,但像海城高中這樣的市重點,高二目前也才開學兩個月,一問便能知道。”
話音落地,馮仁當即怔愣在原地,而後又變得微愕。
他道:“夫、夫人……”
“你緊張什麼?”沈婉不好看的臉色明顯淩厲起來,說著她的眼淚“唰”地落下,“我的兒子在這裏,竟然真的從12歲就是自己養活自己。"
這句話剛落地,便猶如在客廳敲下一記重錘,譚謀眼神都有些不可思議。
……他這個繼母是什麼意思?
嫁給陳銘川的六年裏,沈婉這是第一次當著眾人的麵這麼失態,幾乎哭得泣不成聲。她總是說嶽或不懂事,可這個世上,有幾個在12歲就自力更生養活自己的孩子是不懂事的?
“陳銘川,我娘希你是為了錢嗎?”沈婉看著陳銘川,眼淚落得我見猶憐,“你告訴你的兒子,我跟你沒有結婚之前就跟你說了,我沒有很好的家世,也不會讓年年要你們任何的家產……”
聽到那句“為了錢”,譚諶的臉色忽地變了。
陳銘川忙湊上去,道: “你當然不是為了錢!阿婉,這件事我會好好查,更會好好處理,你別哭…"
沈婉後退:“別碰我。讓我靜靜。”
當晚,陳家堪稱鬧得雞飛狗跳,半夜都沒停息。
但別家的事,不會影響到嶽或絲毫。
在林倚白言幹黛進客廳的門前,嶽或隻短暫地想到沈婉說他的學費都是陳銘川在辦。
嶽或覺得有些不對,他和沈婉的認知似乎有偏差。
他從來都不知道學費上的事是陳銘川在負責。
自己攢學費的時候,陳譚淵好多次都會假惺惺地勸他說,不要惹沈婉不高興,不然她難過了又要哭,還會不給他學費。
因為沈婉從不管自己,她又是自己媽媽,嶽或幾乎沒懷疑。
但今天聽沈婉的意思,她好像並沒有因為被嶽或惹生氣,而讓他打零工攢學費?
……不過不重要了,嶽或根本不想再在意。
方才嶽或被林是非弄得臉紅脖子紅的,根本不敢太早出去。
等恢複得幾乎看不出什麼異樣,他才跟在林是非身後,有些緊張地出了門。
言幹黛走在前麵,手裏提著保溫的食盒,聽見樓上開門的動靜,她頓時抬起眸子。
真如洋娃娃般的眼睛瞬時溫柔地看向了嶽或。
嶽或被看得呼吸微窒。
他心道,怪不得林是非那麼好看。
他媽媽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明明早已不是二十歲的小姑娘,可她的臉保養得很好,儀態更是優雅。頭發偏金,眼珠的顏色更加加深了她那張過於精致完美的混血麵容。
林倚白在她身後跟著,他果然跟嶽或在心裏提前假設的差不多,肩寬腿長,麵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比較嚴肅,但他看向言幹黛的時候,嶽或仍能從他眼睛裏找出溫柔。
他懷裏抱著個貓包,大橘透過中間的透明罩探頭、探爪,大眼睛在瞄到嶽或的時候,立馬張嘴:“喵嗚~”
嶽或眼睛微亮。
“爸,媽。”林是非替嶽或打開開場白,已經和人到了樓下客廳。嶽或緊隨其後,些許拘謹地喊道:“叔叔阿姨好。”
林倚白神色柔和地對他微頷首:“嗯。”同時把貓包遞給他:“它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