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稀奇,居然能看到你這樣柔弱的一麵。”
“哈哈哈哈簡直要笑掉大牙了,當初你不是很能逞強的嗎?還罵我年紀大,到底是誰的年紀比較大啊!真過分,那天我可是足足照了一個小時鏡子!”
“當初你還特別喜歡用手壓我,還跟我說一定會變矮,我現在已經長得比你高了,你才是矮子。”
“就算你哭著求我,我也絕對不會原諒你的。”
五條悟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躺下的人卻始終沒有回音,與之同時,濃厚的瘴氣開始退散。
他興致寥寥,閉上了嘴。
墓穴中的青年有一張蒼白的臉,眼眸緊緊閉合,垂下的睫毛纖長而顯得憂鬱,可他翹起的嘴角卻像是幹了什麼壞事一樣,自然而然帶出幾分狡黠。
五條悟凝視著這張臉,雙手抱胸,硬邦邦吐出一句:“你贏了。”
“真是說話不算話的神明大人啊。”
他一邊抱怨,一邊如伊澤所說,將他埋起來。
這具失去靈魂的皮囊和旁邊的陶人一樣都是死物,五條悟盡力暗示自己,可是在土塊接觸到伊澤的皮膚,頭腦中的神經突然斷裂,他神經質地將那些泥土從他身上拂去,直到伊澤重新變得幹幹淨淨。
幹脆一把火燒掉吧。
反正看了隻會更加生氣。
五條悟這樣想,他熟門熟路地從伊澤的口袋裏掏出打火機,可是手指卻遲遲沒有行動,自暴自棄地坐在了伊澤的墳前。
他的手指夾了一根煙,嚐試吸進一口。
五條悟忍不住咳嗽起來。
這東西哪裏有糖好吃啊。
他這樣想,扔了幾顆草莓糖進去。
辛辣的煙霧刺得他眼眶紅腫,猩紅的一點火光映在他的眼中,像是伊澤眼中永不湮滅的不甘,最終徹底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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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沉睡中醒來,身邊是紅色的花海。
伊澤揪下一根捏在手裏把玩。
彼岸花的莖葉在風中輕輕搖晃,不遠處是一條明澈的水流,水中燃著長明的白燭,有水聲接近,似是有人劃著小船前來迎接。
這裏就是冥界?
伊澤有些意外。
本以為他是沒有轉生機會的,死去即是連靈魂也永遠長眠。冥界是死者的國度,永生的神明永遠也無法踏足此地。
他會再一次得到生命,重新作為人而活嗎?伊澤不知道。
有鈴聲響起。大概是來接他的船來了。
伊澤走向河岸。
小船接近,穿著白色巫女服的女孩揚起臉微笑:“我來接你了。”
伊澤也跟著笑起來。
伊奈遠比那具用骨灰燒成的陶人更加生動可愛。頭上的金色冠冕在冥界紅色的殘陽中籠上一層聖潔的光,她對著伊澤伸出手,“我們走吧,哥哥。”
他牽住那隻小小的手,眼眶濕潤了,眼淚滑下,他不成器地哭了起來。
百年來所有的委屈終於找到了主心骨,小聲的哽咽逐漸變大,伊澤那張漂亮的臉因為哭泣而變得通紅,像是小孩子一樣。
“我很努力了……我真的……”
“我明白哦,哥哥很辛苦。”
伊奈小聲哄道,“所以,不要哭啦,我們一起回家吧。”
終於到這裏了。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他的靈魂在見到伊奈那一刻得到了救贖。
無數次,他曾妄想著的美夢成為了現實,伊澤上了船。
冥界的河流是一條死水,伊奈輕輕撥動船槳。他們要去往被伊邪那美統治的死者之國,在那裏找到永恒的寧靜。
在溫柔的哼唱聲中,伊澤低低出聲:“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