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承賢神誌失常,再次陷入了過往的記憶之中。
大約是心結使然,對於亡妻的愧疚之情日積月累越發沉重。
他想贖罪。
可神智早已經不清明。
他隻能一頭紮進屬於兩人的記憶裏,像是中了魔咒一般,一遍又一遍的重溫著曾對盛堇體貼寬容,以此來減輕自己的罪惡感。
最近,何承賢腦海中反反複複都是年輕時跟盛堇去懷山度假時的畫麵。
因為那個時候的盛堇是最脆弱,最無助,也最悲傷的時候。
在他的認知裏,這大概是也是盛堇最需要他的時候。
迷迷糊糊的,他就摸了鑰匙爬上了劉姨的小車,一路跟副駕駛的空氣對話,喜滋滋的踏上了趕往懷山的路途。
沒想到,路沒走一半,車子沒油了。
他本就是個病人,日常狀態都是迷迷糊糊神誌不清的,哪裏還會有正常人的思維舉動。
外加出門沒帶任何通訊設備,他就裹緊了身上的薄毛衫,踉踉蹌蹌的一路摸黑繼續前行。
這途中岔路口多的是,他這越走越迷糊,越走越找不著北。
好在是天可憐見,頂風冒雪走了一道兒,眼瞅著體力不支,要不行了,裴家姑媽的車子恰好遙遙而來,駛入了視線。
司機什麼場麵沒見過,這荒山野嶺的,攔車的要麼是誠心碰瓷兒的,要麼就是打劫的。
停車?才怪!
就當司機準備一腳油門從何承賢身邊轟然而過的時候,裴家姑媽卻抬手示意,讓司機停車。
眾人不解。
更讓他們費解的還在後頭,裴董不但叫停了車子,還把人請了上來……而且,裴董看這老頭兒的眼神,比看舊情人還要炙熱……
什麼情況?
車上的人麵麵相覷,誰也搞不明白。
裴家姑媽見何承賢凍得夠嗆,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離江城至少還有兩個小時的車程。偏又碰上了下雪,天黑路滑道兒難走,便決定在附近縣城找一酒店安置過夜。
其實,她是知道何承賢的病情的。
她也知道這會兒的功夫,何田田跟顧閱忱肯定滿世界找他呢!
她私心裏盤算著,如其把人直接帶回江城,顧閱忱和那丫頭勢必會看的更緊,想要再見麵怕是更不容易了。
倒不如趁現在找個地兒想法兒把該搞清楚的先搞清楚了。
到了酒店,何承賢睡意全無,愣是把裴家姑媽錯認成了亡妻盛堇,緊緊攥著人家的手,不撒開了。
這可把眾人給嚇壞了。
保安更是想拔腿上前把何承賢給拖下去,卻被裴家姑媽製止了。
她示意所有人都出去,要跟何承賢單聊,眾人你看我,我看你,蒙圈的蒙圈,傻眼的傻眼。
竇俊智覺得自己似乎是個例外,把眾人轟出去之後,關門後準備回來給兩位上茶,去被裴家姑媽一個眼神給定在了原地。
他自閉半晌,灰溜溜的出了門。
就這麼著,在裴家姑媽有意識的引導下,何承賢把當年怎麼跟盛堇來到懷山,又是怎樣遇到小田田這些事兒,一五一十的複述了一遍。
現在,事情已經摸透了八九分。
裴家姑媽立在落地窗前,看著外麵漸濃雪勢,一時間諸多心事湧上心頭,更是感慨萬千。
從何承賢言談舉止之間就能看得出來,他們夫婦兩人有多愛這個孩子。
雖然聽了欣慰,就越發覺得自己身為母親有多失職,內疚之情怎麼都沒辦法遮掩。
她見何田田頂風冒雪而來,身上衣衫好幾處都沾染了泥汙,便立馬想到要給孩子安排一些幹爽舒適的衣衫。
說真的,她從來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對待裴妮也是。
雖然把裴妮從福利院裏接了回來,保她衣食無憂,可她本就不是那種溫柔至極的個性,很多時候都做不到其他母親那般周全體貼。
好在管家麵麵俱到,請來的育兒保姆也是萬事通,不勞動她多費心神。
如今,想要為自己的親生女兒做點什麼,一時間居然像個新手媽媽一樣有些手忙腳亂,不知道如何是好。
匆忙讓竇俊智開車送她去了小縣城裏最高端的商場,憑著自己喜好以及對何田田淺薄的了解,一股腦兒差點把人家店鋪給搬空了。
若是以前,這樣的浮誇行徑看在眼裏,裴家姑媽肯定是嗤之以鼻的。
討好這種事,她這輩子都沒幹過。
現在,卻巴不得上趕著學人家經驗,想法兒讓女兒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