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度很快來到衢州,看過聖旨後,他先是沉默不語,繼而雙眼垂淚,終於掩麵痛哭起來。
左宗棠被李元度的舉動弄得莫名其妙,不由勸道:“次青,你的苦處我知道,我會上折替你說話的,你快把眼淚收回肚子裏吧。你是統兵大員,這個樣子,成何體統呢?”
李元度哽咽著說道:“季高有所不知,滌生參我,本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我兵敗徽州,被革職後擅自離營已是不該。離營之後若回籍也就罷了,我偏又聽了候補道鄧輔綸的話入浙投靠了王有齡,這更是錯上加錯。王有齡命我回籍募勇,我因為對滌生懷有私憤,當時就答應了下來。依當時的想法,是想重新開始做給滌生看。可我千不該萬不該,又聽了王有齡的蠱惑,把新募的八千勇丁取號‘安越軍’,這簡直就是錯上加錯了!我一錯再錯,就算滌生容我,湘軍的其他將領又豈能容我!我李次青走到今天這一步,全是我自己造成的啊!”
左宗棠沉吟著說道:“次青啊,你這麼做也不盡是錯處。你隨曾滌生辦團練,又為王有齡募勇,還不都是為了大清國嗎?你現在雖被革職,也隻是暫時的。你先在我身邊辦些文案上的事,安越軍呢?我先按旨裁汰幾營;留下的呢,先讓瑞將軍統帶,歸軍標建製。你意如何?”
李元度止住哭聲說道:“季高,安越軍的去留全憑你一人處置。你是奉旨行事,無人敢有他言,你怎樣處理都好。而我,卻是已打定主意回籍了。滌生說得對,我李次青這個人,文理尚優,帶兵這不是我的長項,我還是回去好好寫些東西吧。這也算是我向滌生及所有湘軍將領贖罪之舉吧。”
左宗棠一愣,不得不百般苦勸,李元度卻決意辭歸。左宗棠無奈,隻好派親兵十幾人護送李元度回籍。李元度回籍後,當真埋首著書,不再過問兵事,終寫成《先正事略》與《天嶽山館文集》二書傳世,名重一時。
李元度之事,雖使左宗棠對曾國藩心生老大的不滿,卻也無可奈何。這件事,畢竟是李元度有錯在先,曾國藩是依法辦事。但曾國藩並未因此而與李元度絕交,曾國藩不僅應邀為《先正事略》作序,兩個人後來還結了兒女親家。
左宗棠後來歎息:“曾滌生就是有別於常人,公是公,私是私,毫不混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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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度前腳離開衢州,左宗棠後腳又接到聖旨:“照曾國藩所奏,浙江巡撫著左宗棠補授;浙江按察使,著劉典補授;浙江衢州府知府員缺,著楊昌浚補授。”
聖旨接著寫道:“現在江、浙賊氛恣肆,亟應設法進兵,早圖恢複,拯生民於水火。曾國藩、左宗棠、李續宜等如何布置籌劃萬全之處,均著隨時分別迅速馳奏,不得稽延,實深殷盼。將此由六百裏加緊諭令知之。欽此。”
聖旨到後不久,駐在衢州的一班文武官員都到行轅為左宗棠賀喜。左宗棠自然也是滿心歡喜,哈哈笑著,把來賀喜的一應官員請到官廳喝茶,又特備了幾盤花生、大棗供官員們取用。
左宗棠是個愛講排場的人,接旨的當晚,他就令親兵把臨時巡撫衙門內外打掃了一遍,又特意紮了幾盞大紅燈籠,高高地掛在轅門之上。
接下來,左宗棠於當晚又在燈下連書三封信函:一函致夫人詒端,通報自己得授浙撫的事並順詢孝威是科鄉試結果如何;一函致廣西臬司蔣益澧,詢問其帶兵援浙的進止情況;一函致署四川藩司劉蓉,催問四川濟餉到達的時間。
第二天,劉典、楊昌浚、劉鬆山等人也趕了回來,衙門裏又是一番熱鬧。浙江新授的一班官員很快更換了翎頂、補服,劉典以浙江按察使繼續帶楚軍老營。楊昌浚則離開老湘營,全心致力於衢州知府本任;楊昌浚管帶之老湘營正式劃歸劉鬆山統領。
一班官員正飲酒間,一封家信又飛到左宗棠手上,卻原來是長子孝威寫來的。左宗棠當著一班官員的麵將信拆啟,首先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紙湖南鄉試《題名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