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打量他,一身老舊的深灰休閑大衣覆蓋大半個身軀,與之不協調的是左腕上戴著三個銀色連環鐲。而麵容的扭曲才是最令人驚訝的,略顯花白的頭發隻剩下為數不多的幾縷散漫鋪在頭上,麵部衰老的肌肉不時的痙攣,左眼的位置居然與碩大的鼻子平行,眼珠睜得仿佛要整個掉出來的樣子,而嘴巴卻歪在右臉一側,幾乎夠到他的右眼,不過右眼倒與正常人無異,讓人覺得這種古老的大框眼睛都顯得愛莫能助。
‘你很在意我的臉,對吧。人們總是通過直觀的感受來評定一個人的善惡。’
‘也不盡然。’
‘也不盡然嗎?’
‘至少我不是。’
‘無論是出於虛偽還是畏懼或者就如你所說的那些其他什麼的原因,你能這麼說我很欣慰。但是很抱歉,我讓你失望了,你再也不能回到原來的世界了,剛剛過了棺材嶺。’
我立馬轉頭看窗外,確實一切都有些晚,因為沿途的風景早已不在熟悉,與其說是不熟悉而是根本沒見過。西聯大我呆了4年,對於方圓一萬米的景象早已複製在大腦中,除了棺材穀的樣子沒變外一切的花草樹木都與我所處的世界不同,仿佛都賦予了人類的情緒般,樣子變得婀娜,變得詭讒,譏笑般的看著這輛中巴車的到來。
本來我想撕心裂肺的衝動一回,大鬧一場,不過又覺得這是普通人所為,而且完全於事無補,索性看看小棺材到底是個什麼樣吧。不過幾分鍾後我放棄了,那些草木的姿態讓我有些暈惑。於是我回過頭來,繼續與老板閑聊。
‘真是輛奇怪的車,同時還有奇怪的人。’
‘我叫延托,人們都習慣稱我老托,這輛車每四年才出一班,隻有渴望強烈的人或者是極少數未被這個世界迷惑雙眼的人的人才能看到,而小棺材便是這班車的終點,在那裏你們可以到達另一個你們想要的世界。’
‘未被這個世界迷惑雙眼的人?’
‘世界從可見性上分為兩種,一種是普通人們看的見的世界,我們稱之為表世界;另一種是看不見的世界,即裏世界。人類在初生之時便可以看到整個世界,然而利益的不斷驅使,使人類開始主動摒棄那些對自己無益的世界,慢慢變隻能看到表世界,再也看不到裏世界。而我們這班車便是裏世界之物。’
‘那我們去的世界又為哪裏?’
‘這個你不知道嗎?難道你不是渴望強烈的人?’
‘渴望什麼?’
‘我愚昧的認為你和其他乘客一樣,原來你不是。真是難得一見啊。如果你想知道更多,請用好你的眼睛。’
‘你不願意再告訴我更多了嗎?’
‘不是不願意,而是不能。哼哼,你想要去的小棺材已經到了!’
老托的笑在他那張扭曲的臉上顯得有些惡心般的可笑。
‘盡管不是我所要去的地方,但還是由衷感謝你能載我一程。還有就是沒有我回不去的世界,隻是時間問題。’
‘是嗎?原來也有人像你這麼說,但是我從沒看到一個人離開了那個世界還能回去。’
‘你不是可以嗎?’
‘那個世界的我已經不存在,即使我再出現依然不是我。’
‘我無法理解。’
‘你終會理解。該下車了,快點,我還要早點下班呢。’
‘對了。我叫小峰,我有預感我們會再見的。’
‘那我還真有點期待。’
我開始走出車子,果然還是覺得老托不可思議。比如四年上一次班,居然還會急著下班;再比如“你終會理解”這種話完全是敷衍嘛,每當年長之人無法將自以為是的道理用語言來反駁質疑時都會用到這樣的語句;再再比如“那我還真有點期待”這句話明顯是譏諷的語調,也不知道他那份自信從何而來,這麼不看好我……
然而這都不是最不可思議的,因為最不可思議的是眼前的景象,如同地獄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