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2 / 3)

葉飄搖笑了笑,笑得令人難以意會。

姓於的更加緊張,雙足僵硬地往後退了三步,躲至火犀背後。

還有一個人,也不急著報出名號,先緩緩坐回椅內,兩眼直瞅著葉飄搖,朗聲道:“花某人,單名一個竹!”

花竹?名兒挺怪,這人更是怪得讓人瞧上一眼就覺別扭!二十郎當的年輕人,穿了一襲火紅的拷紗長衫,右腕上套了一隻紅玉鐲子,五官長相竟與葉飄搖有幾分相似。他坐在椅子上,直勾勾地盯著葉飄搖,見人家唇邊總含著一縷淡然出塵的笑意,他也翹起唇角,淡淡地笑,細致入微地觀摩了一番,連坐姿也照學不誤。

情夢瞧得直皺眉,總覺別扭,這人頗費心思地學人家的樣子,終究隻是形似而神不似。

他學不來葉飄搖的霸氣,他隻有一種明顯外露的銳氣,似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銳氣。葉飄搖的霸氣並非外露,也絕非一般武人狂刀亂舞的粗野霸氣,他是人人敬畏的不敗神話,武功修為足以笑傲江湖,因此,他的霸氣是深入骨血的,如同一柄絕世寶劍,尚未出鞘,就能令人驚覺那隱隱攝人的霸氣。

他唇邊的笑,是那種冷靜淡然的笑意,如泰山崩於麵前,仍能淡然自若、笑看風雲的神髓,這個花竹也是學不來的,勉強裝出點笑,笑容裏仍有少年無懼的銳氣,這種銳氣帶了分未經磨練的輕率、輕狂。

況且,天底下不是所有的男子都適合穿紅衣裳的。花竹雖也穿了火紅的衣衫,卻如一個洋洋自得、神氣的稚童,令人發笑的幼稚,並無絲毫冰玉與火焰絕妙搭配出的淡雅而絕豔之美!

此刻,他擺出了與葉飄搖一模一樣的坐姿,覺得自己與不敗神話已沒有丁點差距,心中已是飄飄然的得意,他微微挑高一邊眉毛,以眼神輕率地挑逗著首座上那個清雅婉約的女子,似在告訴她:怎樣,本公子也不差吧!

情夢“噗嗤”噴了笑,瞧這人分明像隻翹起了尾巴得意發騷的貓,偏還裝得跟個謙謙君子似的,唇邊的一抹淡笑都已變了味道,從頭到腳別扭做作得緊!

她轉眸衝葉飄搖笑道:“你可瞧見這裏有好大一隻加蓋的馬桶嗎?”

葉飄搖淡然瞥了花竹一眼,“我已瞧見了。”

四人中有三人聽得一頭霧水,獨獨土萬封聽懂了二人所言,他一手指著花竹,笑道:“花兄弟,人家說你是馬桶加蓋——悶騷呢!”

花竹唇邊的笑已扭曲起來,偏又自恃風度,不欲衝個女子發難,悻悻然哼了一聲,起身一拂袖,掉頭就走。

這人就這麼走了,情夢呆了一呆,歎道:“這人氣量怎這麼小,聽不得半點逆耳的話嗎?”

土萬封道:“宮主有所不知,花公子乃敝樓樓主唯一的入門弟子,平日裏總受人恭維吹捧,無人敢得罪他!”

葉飄搖看著廳中僅留的三個人,道:“諸位既已知曉我二人的來意,就不必拐彎抹角,一樓打算怎樣處理這件事,但說無妨!”

情夢倏地轉眸看了看他,心中詫異:他應該不記得她來此的目的,難道是她無意中告訴了他?

土萬封道:“樓主已傳來手諭,金字一號濫用職權,欺上瞞下,與招賢莊莊主徇了叔侄私情,暗下毒手,草芥人命,與一樓的宗旨作風背道而馳,樓主已下令免去他五行相生院院主之職,交由刑堂嚴懲不怠!”

他雙手遞上一樣東西,“於堂主已從金字一號身上搜得一本紅皮小冊,樓主有令,需將這本紅皮小冊交由宮主處置。一樓宗旨正是主持正義,鏟除邪魔,朱雀宮如若有難,敝樓自當稍盡綿薄!”

火犀大聲道:“樓主親筆提名的一塊牌匾已由丐幫日夜兼程送達朱雀宮!永尊門還敢來侵犯朱雀宮,樓內所有兄弟都會前去助陣,把那些邪魔歪道殺個片甲不留!二位盡管放寬心,在此住些日子,等樓主回來,與二位當麵致歉。”

事情居然這麼容易就已解決,實是出乎二人意料。情夢瞧這三人態度突然變得十分友善誠懇,心中很疑惑。她將紅皮小冊持在手中,問道:“可否勞煩於堂主將金半開帶來此處,本宮有些話想與他當麵說清。”

頭戴烏紗鬥笠的於堂主仍躲在火犀身後,聞言諾諾連聲,往廳門口退去。

他一腳剛邁出門檻,葉飄搖卻挑這當口不緊不慢地喚了一聲:“於兄!”

於堂主身子激靈一顫,一隻腳踏在門外,一隻腳僵滯在門內,仍是背對著廳堂,頭也不敢回,微微啞著嗓子道:“葉、葉公子有何吩咐?”

葉飄搖笑了笑,起身踱至一個燈架旁,取下一盞琉璃罩的八角宮燈,一步步向廳門口走來。

聽到腳步聲漸漸靠近,於堂主整個背繃得僵直,手心已冒了冷汗。

葉飄搖走到他身旁,將八角宮燈置入他手中,道:“天黑路險,提盞燈照照路,免得失足落崖。”

外麵本已亮起了萬盞燈火,將山體照得如同白晝,何須多此一舉再拎盞燈來?葉飄搖此舉似乎別有用意,於堂主卻過於緊張,竟未聽出他話中之意,他提了燈盞,一句話也不留,低著頭匆匆往外走。

葉飄搖仍站在門口,看著那倉皇走遠的背影,唇邊逸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

等了片刻,於堂主沒有再露麵,隻命兩名手下將金半開帶入廳堂。

僅僅隔了數十日,本是一身白衣、英姿颯爽的金半開竟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身上衣衫支離破碎,露出道道鞭打的血痕,蓬頭垢麵,一身難聞的臭味,像是在刑堂牢籠中關押了許久,神情萎靡不振,已沒了平日裏招牌式的和煦笑容,本是深沉的雙目也已黯淡無光。

此刻,他竟被樓中兄弟五花大綁,背上負荊,押了來,撲咚一聲,跪倒在情夢麵前。

情夢之前隻在心中設想玉宇清澄的手段,此時見金字一號落得這一副慘狀,不免暗自心驚。

押他入廳的刑堂弟子倏地踹出一腳,他被踹得往前伏倒,腦門重重叩在地麵,似被沙礫劃過的嗓子吐出幾個支離破碎的音:“階下……囚……但憑宮……宮主發落!”

情夢微歎,翻開手中的紅皮小冊,問道:“欲求一樓庇護,需將所率幫派歸入一樓,由樓主一人管束,還需在這本冊子上寫下名字,以血盟誓,再由你上呈樓主!這些話是你在揚州如歸客棧親口對本宮講的,本宮隻問你,你這樣做全是依樓主命令行事嗎?”

金半開微微搖頭,“是金某擅做主張……與樓主……無關!”

情夢一挑眉,把紅皮小冊上以血寫下的五個觸目驚心的名字湊到他眼前,“四莊老莊主皆在此冊留名,後死於非命,本宮的右護法也身中奇毒,慘死於揚州客棧,如此心狠手辣,草芥人命,難道隻是你一人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