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2 / 3)

矮冬瓜捧著金子合不攏嘴,這十錠五兩重的赤金,他殺十年的豬賣十年的肉也攢不夠!

“豆丁謝爺的賞賜!”矮冬瓜笑得憨,心眼兒也實,有了錢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俺這回可以給俺娘請皇城裏的大夫了。”

“先回家收拾一下,再到慈恩寺去。”東方天寶招了招手,兩個孝子賢孫幫著豆丁收了攤子往他家的方向走。

“子勳,把這人記冊子上去。”東方天寶丟出那本折子。

子勳接到手裏愣了半晌,“這、這人是個屠夫……”

“屠夫也使刀子。”新主子一句話堵了他的嘴,萬般無奈,子勳翻開折子寫上第二個人選:豆丁(殺豬賣肉)。新主子看了看,大筆一揮,愣是把那括號裏的四個字改成了(京城第一刀)。

善泳、使兵刃的人選就這麼定了。新主子領著餘下的十二個孝子賢孫,一猛子又紮到賣藝的圈子裏,瞧人玩雜耍瞧得正起勁,斜對麵一家賭坊裏頭突然炸開了鍋,毆打吵鬧聲連成一片,周圍的人都好奇地扭頭往賭坊那邊張望。東方天寶站在人群裏,心無旁騖,正聚精會神地盯著圈子裏玩雜耍的一老一少,那身板結實的老漢仰著頭往自個腦門上頂起了一根六米高的細竹竿,盤開弓步,他那七八歲大的小孫女甩著紅頭繩紮的辮子,一式“穿雲燕”,打個筋鬥翻到爺爺肩頭,抓穩了竹竿一節節地往上攀,攀到竹竿中間,停一下,足尖勾穩了竿子亮一招“倒掛金鉤”,而後挺直了身子又往竹竿頂上爬。

東方天寶在底下看得目不轉睛,小女娃往上攀高一點,他的頸子就跟著往上仰一點,屏息瞧到緊要關頭,就等爺孫倆亮出壓底箱的絕活那工夫,賭坊那邊突然衝出個人,衝過人潮湧動的大街,衝入圍著看雜耍的人群裏,衝到牆角,沒了退路,眼瞅著賭坊那邊也衝出一撥手持刀槍棍棒的壯漢喊打喊殺地奔著這個方向氣勢洶洶地追來,逃到牆根的這位急得不行,俗話說狗急跳牆,這一位更絕了,沒等仇家圍攻上來,他自個就“嗖”一下,躥到那爺孫倆的竹竿上去了。這會兒可真應了句老話——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小子一蹦,居然直接蹦到六米高的竹竿頂上,抱著竿子縮那頂上成一個小黑點。底下那撥看雜耍的人“刷”一下仰直了脖子,張大嘴巴,看傻了眼。

圈子裏鴉雀無聲。

東方天寶盯準了竹竿頂上那小子,激動得臉泛紅潮。子勳瞅新主子那樣兒,就跟熱戀中的小夥見了心上人似的,恨不得撲上去扒光人家的衣服直接搶入洞房。你爺爺的,那如饑似渴的饞相夠嚇人!

帶家夥衝上來的幾個仇家殺氣騰騰地指著竹竿頂上那小子,領頭的一個破鑼嗓子叫喧個沒完:“色子,你給老子滾下來,老子今兒砍死你個王八羔子!”

竹竿上那小子還挺神氣,衝底下扮了鬼臉,哼哼:“你算老幾?讓老子下來老子就下來,那多沒麵子,有種你自個上來!”“臭小子,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是吧?”仇家捋起袖子,拎一把明晃晃的菜刀站到了賣藝的老漢邊上,作勢要往竹竿上砍。

竹竿上爬著兩個人,那女娃兒還在上麵,老漢硬著頭皮在那裏頂著沒敢亂動。拎菜刀的壯漢一來,竿上竿下那三個人全慌了神,小女娃急忙抱著竹竿往下滑。竹竿頂上那小子是上得去下不來,急得直吼:“豹子!老子欠你的賭債明兒就還,你可別把人往死裏逼,逼急了,老子跟你拚命!”

豹子在底下跳腳叫罵:“你個臭色子,天天來老子的賭坊,欠了一屁股的債,今兒老子連贏三句局,六六六通殺豹子!新賬舊賬一塊兒算,今兒把你這人給賣了,也抵不清賭債!你小子還不識相,輸了色子怪自個手氣不好,為什麼往老子的相好身上摸?敢在老子眼皮底下吃老子女人的豆腐,你個臭色子是吃多了撐著找死來的!”

“呸!你那相好跟白骨精一個德行!”色子輸了手氣,嘴皮子上可不認輸,占一個高點兒還跟個流氓混混似的,滿嘴吐髒,“老子一到你這賭坊,還沒摸著碗裏的色子,那娘們就帶著騷風兒撲過來讓老子摸,老子一摸,手氣就沒了,搖幾把色子都是一點老幺!今兒老子算是明白了,那娘們和你是一窩鼠,沆瀣一氣,坑得老子翻不了本!”

豹子臉紅脖子粗,揮舞著菜刀,“你小子是糞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還想翻本?先跳出糞坑洗洗你那身臭氣,免得熏死人!”

狗咬狗是一嘴毛!一旁圍觀的人見了這些個市井流氓還真怕沾了惡俗之氣,紛紛避得遠遠的,讓出空地給人鬥毆。眼瞅著那個叫色子的痞子是逃不過血光之災了,圈子裏猝然站出十二個銀衣勁裝的佩劍少年,等那小女娃下了竹竿,十二個人一聲不吭地放倒了竹竿,綁了那個欠下一屁股賭債的小子,推到一位長身玉立的素衣人兒麵前。

斜刺裏冷不丁蹦出這一撥人綁了欠債的冤大頭,豹子心中自然不服氣,揮了菜刀正想上去與人開罵,幾個同夥是眼明手快地攔了他,悄悄指著那十二名勁裝少年佩劍衣領上的鷹圖騰,小小聲地說:“豹爺,那是相爺府的人,咱可惹不起。”

豹子臉色一變,狠狠地瞪了被人綁去的色子一眼,吃個啞巴虧,悶聲不響地走了。

仇家走了,色子還沒弄明白這是咋回事,就被人綁成個粽子推到那素衣人兒麵前,由著人家從頭到腳地打量。其實,色子這人長得倒不賴,兩隻眼特大特有神,鼻梁高高挺挺的,挺討姑娘家喜歡,偏就是一身的壞習氣,一股子痞勁兒,眼神也不正,看了素衣人兒的臉,他衝人吹個口哨,齜著牙痞痞地笑,“我說美人兒,今日刀下救人的大恩大德,小的無以為報,隻有以身相許……”

啪——

東方天寶笑嘻嘻地撫掌道:“好主意!今兒你就算賣身與我,往後我就是你的主子。小奴,乖!先隨他們幾個回主子家去。”

小奴?!色子兩眼發直地瞪著他,咬著舌頭結巴:“你你你是男人?”聽了聲音,才辨了雌雄,眼神這麼差勁,難怪這家夥在賭場上老是贏不了錢。

東方天寶衝他臉上吹了口酒氣,一揮手,兩名勁裝少年是二話不說,一左一右地架起“粽子”快步離去。

子勳又接了主子拋來的折子,提筆寫:色子(蹦高)。

這會兒有了能泳能使刀子能蹦跳的,就缺能跑能扛能射能舞的。東方天寶領個頭,繼續在外城閑逛。

新主子淨挑來這亂七八糟的人選,子勳實是看不下去,明著不能阻攔,便趁主子不留意時,忙衝身旁的同夥使了個眼色,一名勁裝少年心領神會地點個頭,悄悄抽身離開。

半個時辰過後,永安外城突然來了一大批官差,吆喝著驅散街上的人群,蠻不講理地抄了幾家店麵攤鋪,將賣藝人逐出京城,城門口掛上了宵禁的醒目告示。天還亮著,官府的人就不允行人上街,把外城給戒嚴了。

一陣嘈雜過後,東方天寶站在如台風過境般變得遍地狼藉、空曠冷清的街道,看著相爺府派出的一撥撥爪牙煞有介事地在四周嚴密巡邏,他唇邊泛了一絲苦笑。

“公子,咱們回去吧。”子勳亦步亦趨地跟著新主子,態度似是十分謙卑。

巡邏的官差不敢驅逐官職在身的人,東方天寶便不急著回去,拎著酒葫蘆在大街上轉了幾圈,指著幾家歌樓妓館問:“子勳,這些青樓何時開門迎客?”

子勳笑了笑,“您不知道嗎,京城裏大大小小的青樓這幾日都歇業了,如大人早已發了告示,讓樓裏能歌善舞的紅牌姑娘們去了皇城裏頭選秀,挑中的舞伎就得入宮,讓宮中樂師奏樂排舞。麻雀攀高枝的機會擺在那裏,樓裏的姑娘們哪還有心思開門迎客,都擠破了腦袋紮皇城裏去了,公子今兒想挑個能舞的,怕是難嘍!”相爺棋高一招,這一局,新主子是輸定了!

東方天寶“哦”了一聲,又指著巷角一棟半掩著門的小樓道:“這一家不是還開著門嗎,走,咱看看去。”

子勳一愣,抬眼看了看那棟小樓,臉色微變,急忙拉住主子的衣袖,“公子,這是闊老爺玩小倌的地方,去不得!”

“小倌?是賣藝不賣身的清倌?咱更要去看看!”新主子沒聽懂他話裏的暗示,甩開了袖子徑直奔著樓裏頭去了。子勳搖搖頭,無奈跟了進去。

一進門,一個滿臉諂媚的龜公就迎了上來,扭捏著嗓子招呼:“唷,這是哪陣風把相爺府的小主人給吹到這兒來了,快快快,裏邊坐。”風塵裏打滾的人見多識廣,一眼就認出進門來的素衣公子身後幾個侍從的身份。

相爺府裏的那位少主人可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龜公也沒多想,隻當是如兗那個寶貝兒子來了,趕忙招呼貴客“高升一步”,登上二樓,入了一間雅室,龜公攤開一遝花名冊讓客人點,東方天寶也不細看,推開冊子,隻道:“喚一個能舞的頭牌來。”

龜公忙不迭地哈腰點頭,收了花名冊,匆忙出去喚人。

東方天寶候在房裏,持起一個小童送來的酒水,自斟自飲,幾杯烈酒下肚,玉頰浮起一片酡紅,他眯了眼,挪步至窗前,開了窗迎著習習涼風,解開兩粒衣扣,漫不經心地往窗外看了看。窗子臨著小樓後院,院子裏跪著個緋衣人,頭上頂著個蘋果,兩隻手撐在膝蓋前,纖瘦的手臂微微顫抖。院子四堵圍牆上各掛了一麵銅鑼,緋衣人對麵十米開外站著個衣飾華麗、麵若敷粉的公子哥兒,趾高氣揚地持弓而立。下樓來的龜公就站在這位公子哥兒的身後,不停作揖苦苦央求著什麼。公子哥兒似是聽得不耐煩,掏掏耳朵,轉過身去抬腳就將龜公踹倒在地上,而後兩手叉腰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打骨子裏頭透出紈絝子弟的輕浮驕縱習氣。

龜公跌在地上,又爬跪起來連連磕頭央求。公子哥兒飛起一腳踹開龜公,上前兩步,嘿嘿壞笑幾聲,猝然拉弓搭箭,箭尖直指斜對麵牆上掛的一麵銅鑼。他搭在弦上的箭十分奇特,沒有箭羽,前後兩端都削尖了,彈弓時,箭矢離弦****而出,斜擦過銅鑼,竟向左反射,削過跪在院子中間的緋衣人頭頂那個蘋果,“叮”一聲射中左側圍牆上掛的一麵銅鑼,借著反彈之力再一次回射,削過緋衣人頭頂的蘋果,餘勁未減,隻在極短的一瞬,兩頭尖的箭矢已在四麵圍牆的銅鑼上來回彈射了一次,速度之快,隻聽得院中銅鑼“叮叮”一陣響,四麵八方都有箭影閃射而過,銅鑼之聲驟歇,箭矢已然沒入緋衣人頭頂的蘋果中。

公子哥兒大步上前,一把握住箭杆舉了起來。

東方天寶在窗子裏驚訝地看到舉在他手中的那隻蘋果已完全削去了皮,“好箭術!”他“啪”地拊掌,衝侍立房中的子勳指了指院子裏的公子哥兒,吩咐,“快將這個人綁來,本官的第四個人選就是他了!”

子勳往窗外看了看,又看了看臉泛紅潮的新主子,他十分沉痛地說道:“公子,您選的這個人是刑部尚書布大人的公子布射,他與秀容公主訂有婚約,是個準駙馬爺!”

東方天寶拍拍他的肩膀,好生寬慰:“訂有婚約就是還沒成親,那麼這個布射眼下一無官職在身,二無爵位加封,三無軍勳兵籍,還是個民唄!子勳莫怕,快去將他綁來!”

子勳望天無語,硬著頭皮下樓去,剛走到院子裏,布大人的寶貝兒子一眼瞧到他就連連招手:“小勳,今兒是陪你家少主子尋歡來的?快快快,去把你家少主子喚來,本公子教他玩些新花樣。”

“布公子,我今日是奉了新主子的命令,來請你參與七日後宮城校場的競技賽,請你跟我走吧!”子勳是破罐子破摔,低著頭一口氣把話講完嘍,往身後一招手,八個銀衣勁裝的少年衝上前去,拿繩子綁人。

布射起初還當小勳與他開玩笑,看到那八個人衝上來,他絲毫未加防備,反而哈哈大笑:“如燦這小子又唆使你來玩什麼花樣?”笑到一半可就笑不下去了,十八個人衝上來架起他的雙手雙腳,拿粗繩一綁,官宦子弟哪受過這罪,布射扭著身子掙紮,衝著子勳開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