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看到這紙訣別詩的那一刻,我的心就像是與那位素未謀麵的明珠姑娘緊緊牽在了一起,她的痛苦掙紮我仿佛能感同身受,她的深明大義更讓我這個接受過二十載開明教育的現代人自愧不如。如此溫柔恬淡似茉莉的女子,何以被命運捉弄至如斯境地?
我已經沒有心情去在意衣袖是否質地粗糙,三兩下用袖子擦幹眼淚,將薄薄的紙張輕柔地“嗬護”在手掌心,像是生怕它被風吹走一般小心翼翼。
我將它仔細折疊回原來的形態,這才重新放回錦盒裏,和那手釧同置一處——這是要完好無損地交還給蕭朗月的……
無論如何,也要給她們無疾而終的愛情一個交待……蕭朗月有權利知道薑明珠的親筆訣別。他不該再一味逃避,盡管這結果並不如人意……
或許是人同情弱者的天性使然,此時的我,內心深處的天平已經完全偏向了薑明珠——我一心隻想著將手釧物歸原主,好讓蕭朗月睹物思人、無法忘懷和明珠的這段感情……是非曲直我已不願深思,隻想以此聊表慰藉。說我自私也好,一意孤行也罷,都無法動搖我此時的決心。
做完這些,我微微平複了一下心情,正準備將錦盒給沈知秋,讓她盡快帶去給蕭朗月,不料突然被一隻修長的手主動接過。
我的手不小心觸到他微涼的指尖,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詫異抬頭,隻見沈惜月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我麵前,正居高臨下地凝視著我,眉峰微蹙。
他接過我手裏的錦盒遞給知秋,然後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看。
四目相對,像是被他灼灼的目光燙了一下,我的瞳孔一瞬間放大,來不及收回臉上的表情,惶然無措地再次垂下頭。
我欲蓋彌彰的反應無異於火上澆油,依惜月細致入微的洞察力,想必沒有錯過我來不及收斂的古怪表情——那樣的執拗倔強,甚至隱約有一絲戾氣…
意識到這點,我頓覺頭皮發麻,如坐針氈。
果然,惜月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我仿佛看到了來自於地府、明察秋毫的判官,正要肅殺地“宣判”我的罪行。隻聽他嗓音沉沉地問:“你在別扭什麼?”
“沒,沒有……”我下意識地搖頭否認。
“抬起頭來看著我……”
或許是被薑明珠蕭朗月之事刺激到了,無力和絕望之感油然而生,此時聽到沈惜月的冷聲“命令”,我突然生出來一種逆反心理。於是偏過頭、梗著脖子,對惜月的話充耳不聞。
沈惜月:“……”
沈惜月周身的肅冷氣場我不是感覺不到,仿佛驟然冷凝的空氣令我生出一種即將窒息的錯覺。我卻不願就這樣讓步——憑什麼?憑什麼他們這些有權有勢、天生貴胄的人就可以全憑喜好生殺奪予?無權無勢的人難道隻能百依百順、任其予取予求?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憑什麼……
這三個字在我腦海中被無限放大,我失了理智,攥緊了拳頭,氣憤地緊咬住嘴唇。
沈惜月突然俯下身,一隻手攢住我下顎,強迫我抬起頭來:“看著我,告訴我你在執拗什麼!”
我火氣頓時就上來了,無視他陰沉沉的神色,一把打開他的手:“放開!”
許是被我突然強硬起來的態度嚇到了,沈知秋立即過來拉開沈惜月,幹巴巴地打著圓場:“阿軒別生氣,惜月弟弟真的沒有惡意的。”見我麵無表情,知秋不無尷尬地轉身訓斥起弟弟:“惜月你也真是的!都多大人了還這麼無理取鬧?有話你就好好說嘛!君子動口不動手……”
這句話一語雙關,
沈惜月不理睬她,仍舊與我大眼瞪小眼。
我毫不退卻,強硬地揚起下巴怒瞪他,義憤填膺:“我討厭被人捏著下巴!那是很不尊重人的行為你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