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人眼下一片陰影,秋無期看不清他的眼睛,隻覺得他眼眶裏黑洞洞的,什麼也沒有。
易拉罐剮蹭地麵的聲音、塑料袋被風吹得鼓脹又癟下的“刺啦刺啦”聲、還有莫名的哀嚎聲,這些聲音不停地在院中回蕩。
整個小區裏隻有他們兩人。
秋無期被這些聲音嚇了一小跳,他心虛地用餘光瞟了眼周邊,悄悄朝隋風靠近一步。
隋風負責任地重新抱起人,口吻正經得跟機關裏混了多少年的老幹部一樣,“不用謝,明天你就離開這裏。”
他可不想今晚住在這裏,這環境根本不能住人。
“什麼明天?”秋無期吼出聲,他的聲音因為急切有些高,但在呼嘯的風中卻又顯得極其微不足道。
隋風不知道是不想理他還是沒有聽見,抱著他自顧地走進小區最後一個單元。
剛進單元門,一股潮濕撲麵而來。
秋無期一隻手捏住鼻子,一隻手捂住嘴,忍著惡心在心裏嘀咕。
他不想進去,但全身都疼,哪裏能動?
隻能先暫時忍忍了,希望樓上不會太潮濕。
他正祈禱自己傷快點好的時候,突然發現隋風抱著他,朝下走去。
“哎!”
秋無期緊急叫住人,猶豫半秒把捂著嘴的那隻手放下去,沒好氣地問:“幹什麼去?”
“回家。”隋風說。
“不是,你住地下室啊?”
秋無期有些不可置信,他想過隋風窮,但是實在想不到人還能住在地下室。
這跟老鼠有什麼區別?
隋風沒有回答他的話,抱著他沉默著繼續往下走。
地下室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髒,水泥地上一塵不染,門口放著一個防塵墊。
隋風停在一扇貼著半舊幾乎泛白對聯的門前,頂下亮著一盞昏黃的燈,在地上投出一個圓圓的光暈。
光從房頂照下來時,那副對聯看起來倒是紅彤彤的。
樓道安靜地隻剩下外麵呼呼的風聲,秋無期看著對聯突然出聲,“你要是好好招待我,等我爸……”
說到他爸,秋無期犯了愁,眼神黯淡下來。
他突然不想提老陳了。
隋風手剛貼上門,門響了一聲,他停下手上動作,問:“等你爸什麼?”
“你好好招待我,等我傷好之後送你一套房,算是給你的報酬。”秋無期抬眼,裝作不在意地看他。
隋風手還停在門上,他眼神沒什麼變化,嘴皮微動,大概是想拒絕。
這時門從裏邊打開,裏邊站著一位鬢邊微白的老人,精神頭看著很不錯。
秋無期仔細盯著人看,他記得去年寒假開家長會的時候,隋風帶著他爺爺去過學校。
他偷偷看過家長名單,這老頭好像是叫——
“隋鬆林?”他心裏想著以前的事,名字就從嘴裏叫了出來。
隋鬆林視線落在秋無期身上看了一眼,轉頭和藹地朝隋風說:“回來吧。”
“吃飯了嗎?”隋風問。
“我說呢這個點你還沒回來。”隋鬆林指著牆上的鍾表說。
“這是誰啊?”隋鬆林瞅著著秋無期問隋風。
“同學。”隋風說。
“這還是你第一次帶人回來呢!”
隋鬆林聲音洪亮,語氣上揚,秋無期以為老隋挺歡迎他,得意地朝老隋揚揚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