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無期沒睡著,他就是不想起。
隻要離開被子他就要被身體這倆玩意煩,他不想看見它們,也不想讓別人看見它們。
被子就像他的保護殼,保護著他不受別人異樣的目光。
“起來。”隋風說完話,見秋無期還是不動彈,他懶得跟秋無期扯皮,一把將被子無情揭開。
“希望你能認識到你身上有一股臭味。”隋風把被套扯下來,皺著眉抖了抖,拿出客廳。
秋無期又把自己蜷縮得更緊了些,他腦袋縮在脖子裏,尾巴蓋住屁股,發誓要長在床上。
隋風房間沒有門,離開時隻留下腳步遠去的餘音。
他一出生就站在金字塔尖,不懂什麼是寄人籬下,隋風嫌棄的臉色他理解不了,老隋的客氣他也發現不了。
他前幾年被寵得不像話,家裏人什麼都順他的心意,現在離開那座金錢堆砌出來的宮殿,早已成型的那套高人一等的觀念使他完全沒有察覺到有什麼在悄悄變化。
秋無期對此不滿地撅嘴,心裏罵了隋風一萬遍“小氣鬼!”
過了會,腳步聲又從客廳外傳進來,秋無期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
又過了一會,房間裏陷入了安靜,秋無期從臂彎露出兩隻眼睛,發現被子已經換上了新洗過的被套,整整齊齊疊放在他麵前,散發著幽幽的洗衣液香味。
客廳微光晨曦一樣淺淡散落進臥室,秋無期從門框向外看去,客廳裏隋風垂著頭,在台燈下看書看的專注。
髒棉服和皺巴巴的被套被同樣整整齊齊地疊放在一旁,陪著他安靜地夜讀。
隋風就這樣對他不管不顧了,秋無期看的惱火,背過身氣呼呼地睡了過去。
開春之後,日子一比一天過得快。
燒剛退不久,秋無期的腺體又持續發起熱來。他整個人暴躁的像一頭發怒的小獅子,在家裏摔摔打打。
可憐的“凳子茶幾”被他怒踹一腳之後,碎成了幾片白色塑料。
隋風還在上班,老隋也出去收廢品了,家裏隻有他一個,他怒氣無處安放,全部怒火都發泄在家裏的死物上。
等隋風和老隋回來,天已經黑得看不見路了。
家裏但凡是秋無期能能搬得的動的東西,全被砸了個稀巴爛,連唯一一個電飯煲都被摔的坑坑窪窪。
秋無期大爺似的,背靠在那張褪色的粉皮沙發,長腿朝前伸得筆直,攔住了爺倆的去路。
老隋歎了口氣,朝隋風使了個眼色,臉色難看的回了自己房間。
客廳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安靜得連秋無期耳尖輕輕擺動的聰明毛都似乎扇出了風的弧度。
“秋無期,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嗎?”
隋風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就像平常一樣冷冰冰的問話,這樣的假象,讓秋無期誤以為隋風被他的下馬威嚇到,此刻隻是在向他妥協。
他心裏得意,卻不得不壓下抑製不住翹起的嘴角。
這是他得意的作品,他已經欣賞了整整一個下午。
破舊的沙發並不軟和,甚至說得上紮人,某些地方凸起又凹下,屁股坐在上麵,一半被擠壓的成一個溝,另一半傾斜著掉進坑裏。
他忍耐著這破爛紮人的沙發,就為了等待這一刻。
他想老隋看見他對這些東西不滿意,一定會給他個麵子,明天通通換掉。
沒想到老隋一回來,就學隋風那個煩人精給他擺臉色,老胳膊老腿的晃悠悠越過他,自己回了房間。
所幸,隋風還知道他的厲害,他在學校也算沒白教育他。
秋無期心裏得意,耳朵尖尖豎起,尾巴也翹得相當高,彎成一個倒著的雨傘勾。
“今晚就先不用換這些東西了,等明天一定要先把這個破沙發換了。”他眉尾揚起,眼皮微掀,下巴稍稍抬起看向門口的人,麵部稱得上意氣風發。
隋風晚上在便利店兼職,為了省幾塊錢,他倒班之後還要回家做飯。
秋無期不僅把家裏僅有的幾個家具摔了,甚至連最貴的電飯煲都摔壞了。
任隋風怎麼心軟,為秋無期生病找理由,看著亂得像是剛遭遇搶劫的家裏,誰也無法替他找出一個合理的借口。
他的臉色是那樣得意,沒有任何悔過或是知錯的態度。
也許這就是把惡魔招到家裏的代價。
木板封住的窗戶外傳來一聲尖叫,隋風瞥了一眼窗子,說:“明天你就滾。”
客廳裏就剩下秋無期一個,他愣了半天,怎麼都想不明白,事情怎麼發展成這樣的。
甚至連隋風踢開他的腳,都沒有感覺到。
管家說過,隻要他想幹什麼,就沒有人會反對他。
怎麼不是他想的那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