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木耳的小宮女哦了聲,好像是明白了,又好像是沒有。
就這一來一回的功夫,土豆已經解決了半碗清粥,“大廚子你接著說啊,後來呢?”
王德福忍住笑意,“年長的老鼠就把芝麻餅子拿起來,左看右看,搖頭晃腦,說了第一句,芝麻餅子圓又圓,然後它張大尖尖的嘴巴咬了一口,說出第二句,一口下去缺半邊,三下兩下把半邊芝麻餅子吞下肚,又說出第三句,滿天芝麻亂糟糟,吃下另外半邊餅子,說出第四句,落下肚兒靜悄悄。”
土豆啊了一聲,這才反應過來王德福是在取笑自己貪吃像那隻年長老鼠,她幹笑了兩聲,才打算替自己辯解一番,頭先那叫木耳的小宮女抬起頭,大是同情地說道:“這樣說來三隻老鼠豈非是一口也沒吃到餅子,著實是可憐見,”又自以為開悟的說道,“師傅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要借這故事說明一個道理:和人做詩的時候一定要搶先出口才好對不對?”
王德福無言以對,半晌長聲歎息,“木耳啊木耳,你還真是不愧我給你起那名字。”
一幹小宮女埋頭吃吃偷笑,木耳眨巴細細的小眼,有點點委屈,扁扁的小鼻子聳動,悄沒聲兒的低下頭,問旁邊的小宮女,“枸杞,我是不是又說錯什麼了?”
叫枸杞的小姑娘看來約有十三四歲,一雙眼珠滴溜溜的轉動,忍住笑說道:“沒呢。”
“那她們做什麼都笑?”
“她們那是愛惜又讚賞的笑,可不是取笑。”
木耳放心了,“哦,那就好,”又沾沾自喜,“以前在鄉下,媽媽就說我最得趣,聽我說話睡覺也會笑醒。”
枸杞好像肚子疼痛,馬上彎下腰,並奇怪的抖動。
王得福仰天苦笑,“冤孽,難怪你媽媽會送你進宮。”
土豆也笑的不行,但是仍然掛念武珝,看看膳食間外頭的天色,估算著時辰差不多是武珝起身了,遂擦了擦嘴,“大廚子,我先回辰寧宮去了,伺候娘娘早間梳洗,爹爹開的補方還有兩劑,晚些我抽空再過膳食房找你說。”
王得福揮揮手,“去吧。”
等土豆走到門口,王得福想起件事,一拍腦袋又趕緊叫住她,“土豆你等等,我有個事要問你一問。”
土豆回過頭,疑惑問道:“什麼?”
王得福問道:“你的大名是叫做許燦姿?”
“對呀。”
王得福暗喜,又問道:你認不認識個叫楊玉的小公子?”
土豆小心肝一撲騰,冷不丁想起昨天在尚膳局外頭看到那個眼熟無比的背影,“你說楊玉?”
王得福點頭,“對,神武營有個新來的小公子,自稱是叫楊玉,也不知道是哪條路送進宮的少年人,看起來年紀輕輕的,出手卻闊綽的很。”
土豆眨巴眨巴桂圓眼睛,一時也吃不準那人是誰,想了想遂問道:“那和我有什麼關係?”
王得福竊笑道:“這位楊小公子前幾天的晚上跑來尚膳局,問我打聽個叫許燦姿的小宮女,酬勞是一百兩銀子。”
土豆呆了呆,“他要打聽我在哪宮,直接去尚宮局問不就得了,做什麼要跑來膳食房?”
王得福忍笑道:“我當時也是這樣問那小公子,結果人家說,他知道許小宮女在哪宮,他想問的是那小宮女通常什麼時候會過膳食房,他想和她見麵,我就說,宮裏當差的小宮女多了去了,可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上膳食房,你猜他怎麼說?”
土豆傻乎乎的問了一句,“他怎麼說?”
王得福樂不可支,迫不及待地說道:“楊小公子說,許小宮女貪吃的很,就算主子不差使她到膳食房,她自己也會想方設法削尖了小腦袋瓜兒變隻花麻雀灰老鼠竄過來。”
土豆又羞又惱,七竅生煙,大罵道:“不要臉的楊玉,淨在背後說人壞話,我是那種人嘛?”
王德福哈哈大笑,心道你可太是了。
一幹做事的小宮女們也都偷笑不已,隻有木耳遲鈍,低聲問枸杞,“她們在笑什麼呢?”
枸杞揉著小腰身,好不容易順過氣,一本正經道:“大家正在討論變戲法兒的事。”
木耳一聽來了精神,“變戲法兒好玩,”兩隻細小眼睛亮晶晶的,睜得老大,目不轉睛望著土豆,“快變快變。”
土豆惱羞成怒,正打算一頭竄走,王得福又說道:“我當時就想起你來,可是你每次來膳食房,遇到認識你的人,都管你叫土豆,你又不是尚膳局的人,也沒有名冊在我手上,竟不知道你的大名就是叫做燦姿,所以我隻好回複楊小公子,說不認識許燦姿小宮女,直到昨兒許大人意外進宮,又和巢醫論戰,宮人們私底討論他,才知道武娘娘的近身宮女土豆原來是許大人的愛女,想到你既然是姓許的,又十分符合楊小公子描述的小樣子,於是我就想,那位肥肥的、跑起來小腳翻飛像隻小胖鼠的土豆小姑娘,有沒有可能就是楊小公子在找的人呢?”
土豆恨恨的說道:“我頭先是騙你的,我的大名才不叫許燦姿。”
王得福老奸巨滑的衝土豆眨眼,“你不承認沒有關係,我稍後就托人去打聽看,許大人的愛女大名叫什麼名字。”
土豆氣得跳腳,“王大廚子你可真討厭,我以後再也不來膳食房了。”
她一心要王得福賺不到楊玉的銀子,但話一出口小童子就後悔了,如果神武營那兵士當真是楊玉,再不來膳食房豈非是見不著他了?
好在王得福不知她心中思量,隻是軟硬兼施的勸她,“土豆,你不得不來,武娘娘從今天開始吃許大人開的補方,我又不懂得那補湯要怎麼做,要是火候或者藥材拿捏的不妥當,害得武娘娘鳳體不和,那可都是許大人的過錯,到時候聖上不定怎麼責罰他呢。”
土豆想想也是,可是又不甘心服軟,腦子轉動,又列出另外一宗殺手鐧,“好吧,我每天來膳食房就是了,可是王大廚子,我跟你講,你要是敢和楊玉那壞人暗通款曲,領了他到膳食房堵截我,哼,我就告訴武娘娘你勾結神武營兵士破壞我的名節,讓她稟告聖上治你的罪。”
王得福傻了眼,沒想到小童子腦筋轉的恁快,真正不是盞省油的小燈籠,最頭痛他還真怕她跑去武娘娘跟前進言,沒得辦法,隻好軟語哀求土豆,“小人兒,你何必這樣不通情理,那位楊小公子生得眉清目秀的,實在是個俊秀少年呢,出手也大方闊綽,結交他來玩實在是好處多多,別的不說,單就一樣,日後你有個什麼物品想吃膳食房又沒有,隻要楊小公子出得起價錢,王大廚子我親自出宮給你弄去。”
土豆非常不爭氣的立即怦然心動,腦子裏花花綠綠的想起了太醫署私塾門口的臭豆腐攤子,那是何等的美味啊。。。。
白生生的臭豆腐,用熟油炸過,再均勻塗上一層辣椒醬,灑上老板獨家配置、酸酸甜甜的胡蘿卜絲,輕輕咬上一口,清感帶鮮,裏嫩外焦,脆爽到心尖上去。。。。
小童子想得入神,口水流了三丈長而不自知,王得福見狀,知她心動,不失時機的趁熱打鐵,“莫如這樣,楊小公子今天當白班,日頭西沉十分會過膳食房來問我消息,你要是得空就過來一趟,要是不得空,我就讓小公子在後房的菜園子等著,你晚上過膳食房給武娘娘端補湯的時候,憐憫的施舍他小半刻功夫好不?”
土豆嘟著嘴,下巴揚起老高,看來頗是不大樂意。
王得福又苦苦哀求,“好土豆,大廚子我雖然身為膳食監,其實餉銀微薄的很,一百兩銀子足夠我賺大半年的了,你老人家行個好,就幫我這個小忙吧。”
土豆哼了聲,自覺是賺足了麵子,這才見好就收,“好吧,看在你一片誠心的份兒上,我就勉為其難的答應了吧。”其實心裏高興的要命。
王得福霎時歡喜得一雙眼睛都找不到了,“土豆你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人兒啊。”
土豆鼻子裏哼了一聲,“我哪是啥好人兒,我不過是隻削尖了小腦袋瓜兒想變隻花麻雀灰老鼠鑽膳食房的貪吃宮女。”
王德福幹笑不已,“那都是楊小公子說的,跟我可半點關係沒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