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笑出來,“是是,簡直太能幹了,比我能幹了不知多少倍。”
田心大樂,把黃瓜掰成兩段,有頂花的那段遞給我,“頭上的那段比較嫩而且多汁,尾端的那段有點苦,沒那麼好吃。”
我笑道:“我知道,我認得的蔬菜不多,黃瓜是其中一種。”咬了一口,味道清淡,但是吃起來格外的爽口。
田心問道:“你怎麼會認得?”
我笑了笑,貞觀二十年,我獨自一人在營州呆過將近半年,因為官家的緝捕告示貼的到處都是,也不敢拋頭露麵,隻有晚上摸到附近農家園子裏偷摘蔬果吃,其中有一樣就是黃瓜,我甚至還知道它名字由來的典故。”
田心咬了一口黃瓜,拉著我坐下來,摘了幾片寬大的黃瓜葉子頂在頭上,笑眯眯的說道:“什麼典故,說來我聽。”
“說黃瓜原名叫胡瓜,是漢朝的中郎將張騫出使西域時帶回來的,更名為黃瓜,始於後趙。後趙王朝的建立者石勒,本是入塞的羯族人。他在襄國登基做皇帝後,對自己國家的人稱呼羯族人為胡人大為惱火,遂製定一條法令:凡國中人,說話也好,行文也好,一律嚴禁出現胡字,違者問斬不赦。”
田心皺了皺鼻頭,“這人好生霸道,元慶,你將來做了皇帝,會不會也這樣霸道?”
我沉吟了陣,笑著說道:“我不會做皇帝,”跟著轉口道,“接著來說黃瓜的典故,有一天,石勒在單於庭召見地方官員,當他看到襄國郡守樊坦穿著打了補丁的破衣服來見他時,很不滿意,劈頭就問,樊坦,你為何衣冠不整就來朝見?樊坦慌亂之中不知如何回答是好,隨口答道,這都怪胡人沒道義,把衣物都搶掠去了,害得我隻好襤褸來朝。他剛說完,就意識到自己犯了禁,急忙叩頭請罪;石勒見他知罪,也就不再指責。等到召見後例行禦賜午膳時,石勒又指著一盤胡瓜問樊坦,卿知此物何名?樊坦看出這是石勒故意在考問他,便恭恭敬敬地回答道,紫案佳肴,銀杯綠茶,金樽甘露,玉盤黃瓜。石勒十分滿意,從此以後,胡瓜就被稱做黃瓜了。”
田心掩口笑道:“這個樊坦也算有些急智。”突然想到一件事,越發的笑不可抑。
我看她笑得古怪,“怎麼了?”
田心四下看過無人,湊到我耳畔,低聲說道:“我想起前次契苾明給我說的笑話。”
“什麼笑話?”
“和米大嬸有關的,有趣的要命。”
我笑道:“說出來聽聽,讓我也要命一下。”
田心樂不可支,“我跟你講,米大嬸其人特別喜歡英武彪悍的男子,所以她一直暗戀契苾明,我在突倫川的時候,時常見到她假借探望四月天書肆老板娘的名義跑到山上找契苾明玩,意圖不軌,期間為了親近契苾明,她說過好多自家鬧出的笑話,契苾明轉述給我聽,我險些笑昏過去。”
我給她勾起好奇心,催促道:“是什麼來的你快說,不要吊我的胃口。”
“米大嬸有個主子,平時對她放縱的很,但是一旦做錯就會扁得她不成人形,有一天他家主子受到官家的邀請,要在一宗盛大的活動中做簡短發言,主子吩咐米大嬸給他打個發言腹稿,到時候直接照著腹稿念,米大嬸不敢偷懶,嘔心瀝血的翻了不少古書,好不容易寫出個駢言腹稿,交給主子,結果主子隻掃了兩眼,登時拍案而起,將米大嬸扁得連她媽媽都差點沒認出來。”
“為什麼,腹稿寫壞了?”
“倒是沒寫壞,就是寫錯兩個字,錯得異常離譜的兩個字。”
“怎麼個離譜法兒?”
田心竭盡全力忍住笑,說道:“米大嬸準備的腹稿,裏頭有一句話,用到了不懈努力四個字,沒想到她一時手快,寫成了不屑努力。”她一邊說,一邊在田埂上比劃,將四個字寫出來給我看,“你說她還能不挨打?”
我看清那四個字,登時哈哈大笑,“這打是該挨的,不能怪她家主子。”
“還有呢,米大嬸的笑話簡直說也說不完,她寫簡報給主子,開頭第一句:今次簡報的豬蹄(主題)是。。。主子氣得要命,回複她一句,我燉了你那兩隻豬蹄!”
我笑得險些翻過去,“這些倒灶事她都說給契苾明聽?”
田心咕咕的笑,“誰讓她暗戀他呢,老可憐的。”
我吃完最後一口黃瓜,扶她起身,“米大嬸的笑話,你說給我聽就好了,對別人可要少說,其人心胸狹隘的很,最沒有容人的雅量,要是知道你在背後說她的是非,必定會生氣,大嬸一生氣,後果很嚴重。”
田心眼波流轉,“知道了,也就是說給你聽一聽,其他人可從來沒提過呢。”
“那就好,今天晚上你想吃什麼?”
田心望了我身後的背篼一眼,“鸚鵡菜拿來做湯,茄子涼拌,我們得再加一個肉菜才好,我和大公主也還算了,你是男子,總得吃點葷腥才有力氣。”
我失口笑出來,看著她沒做聲。
什麼時候開始,田心也會這樣設身處地的為我著想了?
不過,那種感受著實是不賴。
“怎麼了?”
我麵上一紅,慌忙將目光轉向別處,見到一叢胡荽藏在扁豆後邊迎風飄搖,遂指點田心,“那種胡荽,你采一些,清洗幹淨,用溫水浸泡片刻,且成長條,和茄子拌在一起,味道十分好。”
田心果然給我轉移注意,站到扁豆旁邊,彎腰拔起一叢胡荽,“這是什麼?”動了動小巧的鼻頭,“味道好香啊。”
“這個叫做胡荽,和黃瓜一樣,也是漢朝時候從西域引進的。”
“你怎麼會知道?”
我解釋道:“書上說的,我見過它樣本,按照百草記載,胡荽具有開胃醒脾,和中理氣的功效,適用於納差,食欲不振,脾胃不和等病症,至少楊紹給我做的筆記上是這麼寫的。”說完始覺失口,忐忑不安看田心一眼。
果然田心麵色一沉,“你說楊紹給你做筆記?”
我猶豫了一秒鍾都不到,就決定坦白從寬,遂老實說道:“十一月初我上劍南期間,楊紹都有代替我到藥園所上課,幫我謄寫筆記,”完了又趕緊補充,“我事先並不知情的,原本是想著回來後借。。。範健的筆記自己補。”沒敢說是想要借屠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