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宇文順和武珝還真的如了她的心願,兩人同時發問,但問出來的問題卻又不是小童子心裏想要問的問題。
“你怎麼會認識那羅邇婆婆寐?”
於休烈懶洋洋的笑,沒有理睬兩人,隻撩起衣袍行至床榻邊上,伸手探了探土豆的額間,又拉過她的手腕切了陣脈,閉著眼睛出了會神,跟著從衣內摸出粒藥丸,放在掌心揉碎了,一點一點喂進土豆口中。
那藥丸顏色發黑,揉碎之後散發一種惡臭,聞之令人作嘔,於休烈摒住呼吸,掰開土豆下頜,先用一指頂著牙關,隨後將藥丸一點一點塞進她口中。
土豆雖然閉著眼,可是藥丸送到她嘴邊的時候卻是明白的,等於休烈用一根手指頂住她牙關往裏送藥的時候,小童子委屈的要哭出來,娘啊,他給我吃的是什麼,簡直比牛糞還要臭。
又聽到於休烈低笑不已,“這一小塊牛糞丸落肚,就不信你還忍得住不醒轉。”
果然是牛糞!
土豆氣得手舞足蹈,在想象中嘔吐了千百遍,把於休烈拳打腳踢千百遍,然而現實是她隻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小手小腳雖然在動,但看得到的隻有小手指頭微微的彎了彎,那力氣連拔一根貓兒毛都不夠。
不過於休烈眼風何等敏銳,當然沒有錯過土豆的小動作,笑容滿麵的才剛要說小孩兒有知覺了,宇文順忍耐不住欺身上前,將一條軟鞭蛇一般纏上他頸項,再用力一抽,於休烈身不由己給他拉起身,摔倒在地上。
宇文順蹲身從靴子裏摸出一把寒光閃爍的匕首,橫在於休烈眉心中央,森然說道:“我再給你一個機會,說,我的寶貝是怎麼落到你手裏的?”
於休烈似乎是不敢置信,瞪著宇文順發了半天的呆,末了揉揉脖子,又是驚歎又是佩服,“宇文大人,你這一身內家綿軟功夫到底是跟誰學的?”
宇文順氣得隻差吐血,又不能真的殺了他,隻得咬牙道:“於休烈,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信不信我一翻手就能用匕首紮穿你頭顱?”
於休烈笑出來,聳了聳肩膀,索性將雙手枕在腦後,慢悠悠的說道:“我信,當然信,可是大人,我頭先不是已經回答過你的問題了麼,你的寶貝是中天竺帝那伏帝國的方士那羅邇婆婆寐送給我的。”
宇文順怒道:“那羅邇婆婆寐為什麼要送你我的寶貝?”
於休烈笑了笑,“那是因為我救了他的性命,貞觀二十二年,雲騎都尉、天竺使王玄策向吐蕃和泥婆羅國借兵,大敗中天竺帝那伏帝國,俘虜其國王阿羅那順與方士那羅邇婆婆寐,那羅邇娑婆寐為求保命,自言善於配置金石秘劑,且有長生之術,已經壽過二百歲,王玄策信以為真,遂殺了阿羅那順王,卻留下那羅邇婆婆寐,五月班師還朝,將方士進獻給太宗皇帝。
正好太宗皇帝該時是百病纏身,飽受折磨,見到方士欣喜若狂,當即把他請到金飆門宮內配製丹藥,還命兵部尚書崔敦禮率一批人馬駐守金飆門,協助方士煉丹,宇文大人身為太宗皇帝近侍,這些事情想必都是一清二楚的?”
宇文順沒做聲,半晌說道:“是又如何?我隻問你和那羅邇婆婆寐方士是怎麼認識的?”
於休烈清冷的笑,漠然說道:“大人若是還有點記性,應該知道我進太常寺之前,原本也是個武官,受侯君集大人信賴,入他幕府,些微立了些功勞,榮封威遠大將軍,王玄策曾經和我有同袍之誼,我們一同出征過泥婆羅國,後來我受隱太子謀逆事件牽連,自願脫離軍籍入太常寺,從前舊友為著脫離幹係,都不大敢再聯絡,隻有王玄策不避嫌,仍然私下與我有交往,他帶那羅邇婆婆寐方士進京,引薦給太宗皇帝之前,曾經找過我,要我替他探測那方士究竟有幾分本事。”
“你因而和那羅邇婆婆寐結識?”
“是,我和他論過丹術和釋禁術,覺此人就算不懂得長生術,至少也算是個不錯的咒禁師,又兼懂得好些中原沒有的天竺古醫秘法,所以也讚同王玄策獻人給太宗皇帝,那羅邇婆婆寐因此順利入宮,不過我當時也特別囑咐過王玄策,讓那羅邇婆婆寐用醫法治療太宗皇帝病體是可行的,但煉丹就不必,一則長生不老的金丹世間原本就不存在,二則太宗皇帝的病症,也是丹藥治不好的,王玄策將我的建議上告太宗皇帝,可惜的是,太宗皇帝反用了我的建議,不接受那羅邇婆婆寐的醫法治療,隻催促他煉製金丹。”
貞觀二十三年春,太宗皇帝征伐遼東,途中身體越發衰弱,正好那羅邇婆婆寐丹藥出爐,於是太宗皇帝命崔敦禮用八百裏快馬遞送丹藥過遼東交到他手上,按照那羅邇娑婆寐的囑咐,依法服食,然而丹藥不僅沒有減緩太宗皇帝的病痛,反而加速了他病情的惡化,回朝以後沒多久即龍歸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