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5章 一夜魚龍舞(3 / 3)

於休烈苦笑道:“什麼叫做合理得當又力所能及?”

宇文順似是終於放心,卻又百感交集,“元慶,你。。。”

我笑著說道:“時候也不早了,兩位大人,早些休息,明兒還有得你們忙碌的,尤其是宇文大人,趕緊回宮是正經的,再過幾天就臘月二十八了,記得宮中每年這天都要跳大儺舞,大人應該有很多事務要忙碌的。”

宇文順不語,半晌輕聲歎口氣,筆直的腰身微顯佝僂,眉宇之間露出些疲態,對住我出了會神,突然一咬牙,似是下定決心,對住於休烈道:“於大人,以後不管是基於何種理由,你都不可對元慶出手,否則不要怪我翻臉無情!”

說完他轉身頭也不回行至先前我藏身的花樹背後,又回頭看我一眼,跟著身子輕輕一躍,宛如一隻輕巧的飛燕,騰身翻上屋頂,幾個起落,隨後就消失了。

我對住於休烈一拱手,“大人,小人告辭。”

於休烈猶不死心,“元慶,我知道你不是甘心忍耐的人,你有什麼打算,不妨說出來,我們再商量過。”

我笑了笑,“大人,我和你是不同路的。”

於休烈哼了聲,冷笑道:“難道你甘心一輩子做個卑賤小民?”

我沒做聲,平靜注視他,等他發泄心中怒火。

於休烈見我不言不語的,頓時火光衝天,“沒想到你是這樣沒有血氣風骨的人,我那一番心思,簡直是用在了狗身上!”但是片刻之後,他又冷靜下來,仔細的審視我片刻,跟著快活的笑,“不不,元慶,我說錯了,你也是別有所圖的人,我們根本是同路的,隻不過你心氣比我想象中更加高傲,不肯聽我指令,就算虧欠我天大人情也不肯,”他眉眼舒展,定下最後一句斷言,“毫無疑問,你日後還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到那時節。。。。”

我笑道:“如何?”

於休烈墨黑的瞳仁光華閃爍,“我們再議。”

“大人還有什麼要吩咐的?”

“沒有了。”

“那麼小人告辭了。”

於休烈打了個哈欠,甚是愉快的說道:“走好,不送,”末了又問,“你是要去葉留陽住處找焰火?”

我點點頭,“是。”

於休烈笑道:“眼看著快要過年,順便也替我買一掛吧,熱鬧熱鬧。”

“好。”

從於休烈府邸出來,我循著先前焰火升騰的方向,沿著寂靜冷清的大街往前走,子夜的長安,和白天不盡相同,不似白天喧鬧熱情,也沒有白天的繁華氣象,我行在寬寬正正的四方街道中央,隔著層層回憶的絲網,隔著蒼涼時光,想起似乎是很多年以前的某一天,我跟隨將軍出征,做他的副將,兩軍交戰,有敵兵企圖偷襲他,被我用金刀砍成兩段,猩紅的鮮血噴薄而出,竟是出奇的妖豔瑰麗,將軍在亂軍之中對我微微一笑,在那之前,我從未見過如此明亮的麵孔,他堅毅麵頰上徐徐綻放的笑容,刹那間讓我明白,為什麼長安的女子都思慕他,不僅僅是因為他年輕英武,不僅僅是因為他出身不凡,更因為他身上自有一股連神明都仰慕的威儀和氣勢,旁人不管多麼出眾,隻要站在他身旁,都會失敗得不足掛齒。

然而,是不是英雄自古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

我不知道。

不過,我應該做什麼,心裏卻是很清楚的。

這時前方的夜空再度升起火一樣明豔如雪的焰火,其形如遊龍一般,矯捷流暢,照得半片天空燦爛如白晝,我躍上一家糕餅果子店屋簷,腳步清淺,攀上屋頂,極目遠眺,發現焰火升騰的地方,是在南門外的聖行寺。

我趕到聖行寺,借著焰火和寺廟走馬燈的微光,發現空空的寺院山門外台階上,坐著三個人,一名男子,兩名女子。

男子正是擅做焰火的葉留陽,兩名女子卻是久不見麵的孝義公主和楊紹。

我站在暗處,聽到楊紹感歎,“可真是漂亮啊。”

孝義公主拉攏她身上的輕裘,若有若無的笑,“漂亮是漂亮,然而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如此美景當前,沒有喜歡的人來同看,終還是美中不足的。”

葉留陽笑道:“夫人怎知沒有人來,也許人一早來了,隻是藏在暗處不肯現身嘖。”

楊紹怔住,“媽媽,葉師,你們在說什麼?我怎聽不明白?”

PS:

1,太宗瑞雪赦囚,曆史上確實是有記載,不過是發生在貞觀六年;

2,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字句,是唐睿宗皇帝寫的,這會兒也是沒有的;睿宗堪稱是唐代君主中最會享樂的,雖然他隻當了三年的皇帝,但不管什麼佳節,其人總要用很多的物力人力去鋪張一番,供他遊玩。他每年逢正月元宵的夜晚,一定紮起二十丈高的燈樹,點起五萬多盞燈,號為火樹。睿宗自己的詩這樣寫道:“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遊妓皆穠李,行歌盡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當時熱鬧場麵,經由這短短四十字,躍然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