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年哪裏相信她的話,“瞎說,大晚上的太醫署怎麼會有人閑逛,肯定是你耐不住性子跑去人家屋舍騷擾人。”
土豆幹笑,腆著臉道:“素年姐姐真是了解我。。。。”
素年麵色陰沉沉的,待要伸手掐土豆肥嫩的臉頰一把,卻發現小童子早有先見之明的躲到了床腳那邊,隻得作罷,“後來呢?”
土豆說道:“我跑去找那舊友玩,沒想到他居然也不在家,讓我很掃興,正打算要回宮,卻有人放了好漂亮的焰火,跟著就有一大隊的人馬,簇擁一頂軟轎,浩浩蕩蕩開到我那舊友莊子門口,我躲在拐角黑暗的地方張望,最前頭的那頂軟轎打開轎簾,出來一個人,樣子生的很,旁邊一個管事打扮的人,居然就是王大廚子,穿一件很周正的藏青綢緞衣服,亦步亦趨跟在生人背後,佝僂著腰身,畢恭畢敬的樣子,簡直好比是見到了聖上一般。”
她眨了眨眼,遲疑了陣,小心說道,“素年姐姐,王大廚子該不是有什麼不幹淨的背景吧,我們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娘娘?”
素年想了想,說道:“這個先不急,你有沒有探聽到王廚子一群人去你那舊友住處做什麼?”
土豆撓了撓頭,幹笑了兩聲,“看那情形好像是搬家。”
素年訝然道:“什麼?搬家?“
土豆點了點頭,“似乎是的,王廚子指揮人把我舊友偌大宅子處處點得燈火通明,跟著大宗大宗的家具流水一般往裏搬,又有人在門口布置大紅燈籠,張燈結彩的,忙乎了一個時辰,然後就開始放炮仗。”
素年大皺眉頭,“大晚上的搬家,完了還張燈結彩放炮仗,他也不怕吵了人?”
土豆說道:“怪就怪在這裏,彼時現場人聲鼎沸,響聲嘈雜,一百多人忙乎得熱火朝天,又有各色各樣大小家私搬動,其中不乏好些連我都沒見過的高大玩意,但是街坊四鄰居然沒有一個人推門出來看熱鬧,甚至連狗都不叫喚一聲,也不見督撫部巡街的人來盤查。”
素年吞了吞口水,背後一陣一陣的發毛,抖著手探土豆的額頭,“土豆,你該不會是撞邪了吧?”
土豆身子一顫,臉色煞白,顫聲接著說道:“等炮仗放完了,王廚子就跟著他那主子爺站在大門口,從滴水台階下開始鋪猩紅地毯,足足鋪滿一條街那麼長,毯子鋪好,就有四個壯年漢子,快步如飛的抬來一頂輕便的小轎子,王廚子的主子爺親自掀開轎簾子,扶出一位穿著大紅嫁衣的小姑娘。。。。”
說到這裏她倏然住口。
素年聽得又是興奮又是害怕,心就跳得咚咚響,催促土豆,“那小姑娘是誰?”
土豆臉上有些恐懼,爬到素年這邊,縮在她身旁,緊緊拽著素年的手,低聲說道:“那小姑娘正是我舊友的妹子,如果我記得不錯,她當是在去年就死了的。”
素年嚇得身子一軟,突然聽到門外有“篤、篤、篤……”的聲響,一個白白模糊的影子映在窗上,“素年?”
此際正是月落星沉,萬籟俱寂,那一聲叫喚格外清晰在耳畔回蕩,素年驚叫一聲,渾身抖成一團,一手蒙住眼睛一手蒙住耳朵,扯直了喉嚨驚恐的大叫道:“鬼啊!”
土豆一翻白眼,先素年一步昏厥過去。
她這夜鑽狗洞到太醫署,胡亂玩了一陣,想到田適所在的錦繡山莊就在不遠,於是心血來潮跑去莊子找田適玩,沒想到人沒見到,卻發現了鬼祟的王廚子夜半搬家到錦繡山莊,造出偌大聲響卻人鬼不驚,彼時她心裏已經開始打小鼓,懷疑自己撞到了精怪或者鬼魂,及至後來見到田適那個傳聞一早已經死了的妹子田心穿著大紅嫁衣從軟轎裏站出來,終於嚇破了膽子,再不敢逗留片刻,黃著臉抖抖索索的順著牆根兒一口氣跑回太醫署,鑽狗洞回到偏殿,見到自家小房間裏亮著一盞燈火,知道素年在裏間,一顆忽悠忽悠的小心肝勉強落回腔子裏,當下把今夜見聞說給素年聽,滿想著多一個人分擔自家的恐懼會好受一點,然而事與願違,素年的一驚一乍,不僅沒有分擔走她的恐懼,反而把她活活的嚇昏厥了。
武珝聽到裏間幾聲悶響,心下一沉,猛的用力推開門,就見小小昏暗的內室,小童子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素年縮在棉被裏邊抖成一團,雙手雙腿不住胡亂踢騰,口中胡言亂語,“南無阿彌陀佛菩薩保佑我,鬼怪近不來我身,近我身也不要吃我,要吃隻管吃肥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