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珝這個小孩生的異常的艱難,陣痛從夜間開始,一直持續到第二天上午,產道都沒裂開,小孩左衝右突,始終不得門出,憋得萬分的難受,在腹內反複踢打,折磨得準媽媽死去活來,耗到中午十分,眼看著人快要不行了,許弘急昏了頭,一咬牙親自動手,給武珝喝了一碗麻沸湯,跟著強行剖開她腹部,將小嬰兒生生取出來,才算結束了一場噩夢。
聖上因為要上早朝,天光大亮時就離開偏殿回含元殿去了,皇後等他走後也沒再逗留,徑直回了正殿,等兩人聞知許弘剖腹取子趕到現場,快手的太醫署官長已把產婦腹部的傷口縫合妥當,讓她躺在臥榻上休息,而打理得幹幹淨淨的小嬰兒就安靜的擺放在她旁邊。
那小孩一雙寶光琉璃的大眼晶燦如明星,小小頭顱來回轉動,好奇打量眼前這個花花綠綠的世界,見到一帝一後,眼珠眨了眨,動來動去一刻也不停的小腦袋出乎意料的頓住,嘴角歪了歪,竟好似是在笑的樣子。
李治顫抖著手抱起小公主,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可愛的小東西?
王皇後在旁邊摸著小公主嬌嫩的臉頰,又是喜歡又是惆悵,出了半天神,末了輕聲歎了口氣,托詞說是夜間勞累,身子疲乏,先行告退了。
李治知她是見著別人子女,自傷膝下孤單,也不忍再刺激她,說了兩句寬慰的體己話,也就由她去了。
少頃有尚宮局司闈監的掌記內監趕到,記錄小公主的出生時辰,身長和斤兩,做出名碟,最後換上皇子皇女專用的白蛤黃衣,至此新生兒的身份地位算是正是在錄。
許弘等首尾都處理幹淨,這才告辭出宮休息。
剛剛出生的小公主全身粉嘟嘟的,胖乎乎的小臉,肉肉的小嘴,淡若彎眉下一雙毛嘟嘟的眼睛,煞是可愛,李治愛不釋手的玩了一陣,將小孩兒交到武珝的手上,“小公主的眉眼和你生的很像呢,長大必定也是個美人。”
武珝精疲力竭躺在臥榻上,身上已經收拾幹淨,容顏憔悴不堪,但是精神卻很好,仔細端詳小公主一陣,伸出手指量了量小公主眉心之間的距離,微微笑道:“是不是美人我不敢說,但她眉間寬過兩指,長大是心胸很寬闊之人卻是可以肯定的。”
李治笑著點頭稱是,“媚娘,這小公主叫什麼名字才好?你可有什麼建議?”
武珝懶洋洋的笑,半閉著眼的樣子像隻波斯貓兒,“是不是我提了建議聖上都會采納?”
李治笑出來,“聽你的口吻,好似是有想法的了?”
武珝將小嬰兒放在身畔,抓了李治的手枕在臉頰邊,“聖上,我們叫她安平可好?”
“安平?”
武珝眼圈發紅,低聲說道:“我惟願她在生時候過得安穩平靜,千萬不要經曆我遭受過的的諸多苦楚。”
李治憐惜的笑,撩開臉上零散的發絲,“媚娘,朕知道很委屈你,”他沉吟了陣,“好,就叫安平吧。”
說話間正好素年送許弘出宮回轉,聽到這一句,想起尚宮局送來的織錦,連忙說道:“哎呀,小公主來得可真是太快了。”
武珝啞然失笑,“素年,你的意思莫不是嫌棄我孩子生的太快?”
“啊?”反應過來,慌忙解釋道,“不是那意思,我是想起那匹連珠雲霞織錦了,我都還沒來得及裁減做肚兜呢。”
李治笑道:“沒有就沒有吧,尚宮局自會料理,朕的小公主還能沒有衣衫穿?”
素年幹笑了兩聲,沒敢應聲。
李治看得疑心,“怎麼了?”
素年期期艾艾的,一雙杏核眼兒偷瞄武珝,“那個,那個。。。。”
武珝沉吟了陣,婉言說道:“聖上,這件事個中有些緣由,臣妾也不知道是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看在你給朕生了一個這麼可愛的小公主的份兒上,今天無論你說錯什麼,朕都不怪罪你。”
武珝隻是笑,又沉吟片刻,試探問道:“如果臣妾說巫術呢?”
李治打了個突,眼風掃過武珝,“你什麼意思?”
武珝想了想,自臥榻上坐起身,字斟句酌的說道:“前幾天,尚宮局的林尚宮來偏殿給我做單衣,期間約略提到件事,”她看了李治一眼,頓了頓,“這件事和偏殿從前過世的一位妃子有關。”
李治眼中波光一閃,“她說什麼了?”
武珝說道:“她說,武德年間,高祖皇帝有過一名姓孔的婕妤,生的美貌非凡,又柔美可人,很得高祖皇帝的喜歡,其人私下和前隱太子李建成也很有些往來,是隱太子的心腹,經年幫著隱太子在高祖皇帝跟前進讒言攻擊太宗皇帝,玄武變亂之後,太宗皇帝坐正九五之尊,隱太子身死,高祖皇帝遜位,退居太極宮,孔姓婕妤被太宗皇帝賜死,埋身的地方,就在辰寧宮偏殿西北角。”
她適時的頓住,問李治道,“聖上,林尚宮說的是真的麼?”
李治黑幽幽的瞳仁深處波光轉動,斟酌片刻,說道:“林尚宮全名叫做林金花,她原本是孔婕妤的近身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