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珝搖了搖頭,淚水潺潺說道:“問不問都無關緊要了吧,孩子終究已經。。。。”
久不出聲的素年軟軟勸了一句,“娘娘,您權當是為我和土豆兩個奴婢著想,讓聖上把皇後娘娘找來滿問一問好麼,您不知道,小公主去得不明不白的,我和土豆心裏都很不好受,總覺著是自己的過錯。”
宇文順也在旁邊搭口,“素年說的是,小公主意外過身,恁大的事,總得有個解釋才行。”
武珝又看向李治,“聖上真是覺著有這必要?”
李治猶豫了陣,也點頭道:“問清楚些也好。”
武珝勉強笑道:“那行吧,就滿問一問吧。”
宇文順連忙道:“奴婢這就去請皇後娘娘過偏殿。”
他急急的出門,路過土豆跟前,滿含深意的看她一眼,那一眼睿智深沉,似有洞破先機之力,土豆終究年紀還小,經不起他探測,臉色微微一變,避開他探索的眼光,看到別處去,不敢和他對視。
宇文順一見土豆神色已經約略猜到了幾分,回頭看著李治一邊勸慰武珝一邊強行將她懷中的小嬰兒拉出放回搖籃,聖上抱著她的樣子不大自然,猜想那可憐的孩子身子多半已略顯僵硬。
他輕聲歎了口氣,低著頭出了寢宮。
真是造孽。。。
不大功夫皇後跟著宇文順到了偏殿,見到聖上也在,恭順地請了安,發現武珝哭得雙目紅腫,頗是有些驚訝,“媚娘,怎麼了?”
李治斂目深思,緊抿著嘴角,沉吟半晌,這才看向皇後,一雙平淡無奇的星目中,射出兩道比閃電還要亮的光芒,“皇後,朕問你,頭先你來偏殿探視媚娘那陣,對小公主做了什麼?”
皇後睜大了眼,疑惑的說道:“臣妾今天一直有事忙著,沒過偏殿探望過武娘娘和小公主啊。”
李治愣住,看看土豆,又看看皇後,“你說,你沒有來過偏殿?”
“是。”
李治麵色一沉,喝問土豆道:“土豆,這是怎麼回事?”
土豆好似也很委屈的樣子,大著膽子從地上爬起身,揉著酸痛的膝蓋,一瘸一拐走到小公主的搖籃跟前,小心的翻揀了一陣,找出一隻明黃的香包,捏在手心裏,說道:“娘娘,您先前不是說,耶悉明花香氣馥鬱,小孩子從小佩戴耶悉明花做的香包,日後長大了必定也會是恬淡馨香的美人?”
皇後有些不明所以,“本宮的確是說過這話,那又如何?”
“您還說,您寢宮內尚有耶悉明花盛開,準備給小公主做一個耶悉明香包送給她?”
“是。”
土豆走到皇後跟前,將手心的香包緩緩攤開,一字字問道:“娘娘,這個香包是不是您做的?”
皇後看著那香包,秀氣的長眉微微皺起,似是有些疑惑,“不錯,這香包確實是出自本宮之手,但是今天上午它無端的找不到了,本宮正打算重新做一個給小公主。”
土豆沒理睬她,翹起小指解開香包的頭繩,伸手入香包內,摸出幾朵顏色鮮豔嬌嫩的耶悉明花瓣,“皇後娘娘種了多年耶悉明花,最了解她的花時,這朵耶悉明的花瓣新鮮,花香也還濃鬱,顯示它新開最多不過一個時辰,對麼?”
皇後眉峰蹙得更緊,隱隱開始覺著事態不尋常,但是土豆說的也是沒有錯的,“是。”
土豆立即接口道:“也就是說,皇後娘娘一個時辰之前,采了花瓣放進香包,拿來塞在了小公主的搖籃裏。”
皇後急忙道:“沒的事,本宮已經說過,今天根本沒有來過寢宮,而先前做的香包也已經遺失,正打算要重新做一個。”
土豆將香包雙手捧過頭頂,呈給李治,“聖上明察。”
李治拿起香包湊到鼻間聞了聞,耶悉明花的香味他是很熟悉的,“皇後,你為什麼不肯承認你來過偏殿探望小公主?”
皇後急得額間滲出細密的汗珠,“聖上,臣妾真的是沒有來過啊。”
這時素年在旁邊冷酷的說道:“您當然來過,事實上,您不僅來過,您還趁著寢宮無人,小公主熟睡的時候,親手悶死她。”就用她那個小小的蠶絲枕頭,壓在她的臉上,稍稍用一點點力。。。。
皇後驚得身子一軟,下意識朝小公主那邊望了一眼,顫聲問道:“小公主她死了?”
素年恨恨的說道:“皇後娘娘,這一點您不是應該很清楚地麼,奴婢實在不明白,皇後的心腸為何如此陰狠,小公主甫自出生,您就指使劉元上禦醫用三黃湯毒害她。。。。”
皇後怒道:“少血口噴人!本宮從來沒有指使劉元上做這種事!”
武珝也喝道:“素年,不可胡言亂語,說些沒有根據的事。”
素年給她喝止住,改而噗通一聲跪倒在李治麵前,哭著說道:“聖上,小公主死得好冤枉,聖上要替我們娘娘做主。”
李治看看傷心欲絕的武珝,又看看惶惑不安的皇後,心下其亂如麻,將手心一團耶悉明捏的粉碎,“這,這。。。。”
宇文順沉吟了陣,中肯的說道:“聖上,奴婢鬥膽進言,小公主未必是死於皇後之手,但兩個奴婢估計也沒說謊,整宗事情像是有人做來陷害皇後的。”
李治精神一振,急忙問道:“何以見得?”
他雖然優柔寡斷,心下卻是清明的,小公主無端身死,是一定需要一個責任承擔人的,武珝的態度雖然不明朗,但是如果沒有她的默許,想來土豆和素年兩個奴婢無論如何也不敢公然攀指皇後,可是,真要他就此廢後,他又下不了決心,別的不說,單單要挑戰太子黨長孫氏一人,就足夠讓他慎之又慎的了,因此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找一個替罪羔羊,保全皇後。
宇文順斟酌片刻,沉聲說道:“如果是皇後悶死了小公主,她何必留下耶悉明花香包?全大明宮現在隻有皇後寢宮有耶悉明花,此舉不是直白告訴眾人她和小公主之死有關?她不會這麼傻的,所以奴婢覺著,是有人盜取了皇後的香包,易容成皇後模樣,進到娘娘寢宮,趁著四下無人,謀害了小公主。”
武珝低垂著長睫,暗自佩服宇文順深諳進退之道,他這番話,既替皇後做了辯解,又妥善的替自己找了後路,兩方都不得罪,十足十就是一個中正的旁觀者會說的話,是以容易取信於聖上,也讓他不會想到其人和自己私有往來。
皇後連連點頭,拉住李治衣袖,流著淚說道:“是啊,聖上明鑒,宇文順說的對極,一定是這樣的。”
土豆和素年麵麵相覷,都沒提防到宇文順會站出來橫生枝節,登時愣住。
武珝輕聲歎息,“宇文言之有理的,聖上,這件事就不要再追究吧,臣妾累極,很想要一睡不起。”
李治心下卻是長舒口氣,連忙說道:“不,不,一定要追究,朕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人問天借了膽子,謀害朕的愛女不說,還意圖陷害皇後。”
宇文順站在皇後和李治的身後,在兩人看不見的地方,對住武珝微微一笑,兩廂會意,心下齊聲暗道,很好,要的就是這種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