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有兩條以狀元命名的街道,固然,這兩條街道都因住過狀元而得名。狀元街曾是明朝嘉靖年間新都人楊慎(楊升庵)的府第。狀元巷則是四川最後一個狀元,資中人駱成驤的居所所在地,他所居住過的這條街原稱駱狀元巷,但音訛傳為落醬園巷。
成都的狀元街和駱狀元巷已無覓處,狀元街已是一片建築工地,在此處將拔地而起的是一個高層建築群,而駱狀元巷十個成都人有九個不知其出處,剩下的一個如我者也要靠查證資料來補充記憶。一個古老的城市已沒有古跡可尋,隻能在博物館和資料館找尋城市的遺跡是令人可悲可歎的事情,幸虧是兩個聲名顯赫的狀元,倘是民間古韻,失傳的就會是十之八九。
成都曆史上並不是一個產狀元的城市,成都籍的狀元本身就不多,少有的幾個狀元也都是些倒黴蛋,不僅落魄而且落伍,成就並不高,名氣也不大。成都的狀元大多是些神童,但混成狀元後“泯然眾人矣”。畢竟蜀地並不是中國文化的主流,而是分支,所以不像中原能夠產生許多的大家,並受到公認。四川偏安一隅,蜀中的文人名氣很難傳到外麵,倒是外麵的文人要到蜀中去朝聖,仿佛采氣,經過蜀地一遊便有了靈氣。蜀地的文人必須要出川才能成就偉業,譬如揚雄和司馬相如,去了長安才成就了偉業,弄得“洛陽紙貴”,倘使老死成都,恐怕連稀飯都吃不飽,哪裏來的盛名。老死蜀中的文人哪怕才高八鬥也隻能是“門檻漢”,在成都郊外某處茅屋或壩壩茶館裏發出懷才不遇的感歎,並了此殘生。駱成驤是如此,楊升庵連這一點也做不到,直到死後才能回到蜀地入土為安。
狀元街是從市中心的紅照壁、光華街路口一直通到指揮街、煙袋巷的一條小街,曾經是成都有名的家具一條街,又曾因在這條街的52號有公安局拘留所存在,所以成都人對犯了法的人戲稱為“去狀52吃二二三”,意即關押在裏麵早餐隻有二兩稀飯,中午是二兩幹飯,晚上是二兩稀飯加一兩饅頭。“狀52”早已遷往別處,犯人的夥食也改善為每天至少一頓回鍋肉,所以今人,特別是80後或90後之輩便無從想象困難時期人們對糧食的渴望。
據說楊升庵的府第共有九個四合院,大小九個天井,其格局同新都的楊升庵故居“桂湖”有異曲同工之妙,隻是規模上遠遠不及桂湖大,僅有兩三畝而已,畢竟成都和新都有大城和小城之別,何況是在明朝年間,這種區別就更加顯著。桂湖是楊升庵的祖宅,其父在朝廷當著大官,所以宅子修得十分氣派。而狀元街上的狀元府是在他落魄之時別人替他建造的,自然沒有那麼張揚,這也在情理之中。
說到楊升庵必先要說到他的出生,其父楊廷和是三朝首輔,祖籍湖北,遷來四川新都。楊升庵1488年出生,據說是一神童。他一生出來就可以看著屈原的離騷圖發呆,幾歲就能夠寫詩,12歲就能用古文寫作。他從小生活富裕,在桂湖秀麗的風光中長大,在這裏讀書遊玩,並沿堤遍栽桂樹,培植風景,興建園林。楊升庵出生在這麼好的書香門第,又有很優秀的老師指教他,20歲時便鄉試第一,被主考官誇為奇才。24歲時楊升庵獲得擢試第二,殿試第一的成績,當了狀元郎。但好景不長,公元1524年楊升庵兩度遭受廷杖,起因讓今人看來非常之可笑,以小宗入繼大統的皇帝必須尊稱前一個皇帝為父皇,這件事具體地說起來是正德十六年,朱厚熜接替堂兄朱厚照做了皇帝,按照當時的禮製規定,朱厚熜必須改認朱厚照的父親為親爹,然後才有資格繼承皇位,而他隻能稱自己的親爹興獻王為叔叔,親媽也變成了叔母。隻有十幾歲的朱厚熜不吃這一套,他不認這種禮儀,反正自己當了皇帝,就一定要把自己的親爹、親媽奉為太上皇和皇太後。這件事遭到楊慎和他父親楊廷和的極力反對,失敗後,楊廷和辭職回了老家,這是聰明人的做法,鬥不贏就走,皇帝要認誰當爹媽那是皇帝的家事,與做臣子的有什麼關係。但楊慎就沒有他父親楊廷和圓滑,他率眾到宮門哭諫,還糾集了一幫文人,這就把皇帝惹惱了,當眾廷杖,脫了褲子狠揍,這臉就丟大了。
舊時的讀書人為官自有其為官的準則,稱不稱父皇在今人看來是無足掛齒的小事,但在當年的楊狀元看來尤為重大。以至於這位前途不可限量的年輕狀元和其父楊廷和政治生涯從此終結。
神童總是要犯一些非神童都不可能犯的低級錯誤,年輕的狀元楊升庵看起來十分地守舊,並不識時務,拿一些非原則的事情當成原則來維護,從此葬送了自己輝煌的前程,並開始了長達幾十年的邊地流放生活。
楊廷和是三朝元老,世宗顧著情麵隻是貶斥一番,但楊升庵則被終生謫戍雲南永昌。在當年這是一處蠻荒之地,哪怕到了今天也沒有多少人知道它的方位(今雲南保山、大理一帶)。一般文人入仕大多會卷入政治旋渦,這一點楊升庵如此,駱成驤亦如此。楊升庵勇於直諫兩次得罪皇帝,受廷杖,謫戍雲南永昌衛,直到71歲時死於戍所。駱成驤更是政治的犧牲品,1895年年中會試,接著他隨進士們一起參加殿試,其策論文章被主考官大學士徐桐排列為第三名呈給光緒皇帝,這表明了主考官對錄取名次的意見,第一名原本是喻長霖,光緒皇帝看了前兩篇文章以後沒有什麼表示,看了駱成驤的文章欣然點頭,對主考官徐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