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南京夢魘(8)(1 / 2)

寺院監院寂然法師是位深明大義的僧人,盡管知道廖耀湘的身份,但還是決定冒險收留。難民越來越多,潛藏到寺院的中國軍人也超過了200人。在周邊掃蕩的日軍不時破寺而入,搜索中國“便衣兵”。寂然法師沉著應對,與日軍周旋。後來,為了安全起見,廖耀湘等人剃去頭發,扮作僧人模樣。半個多月後,廖耀湘等人在寂然法師的幫助下,北渡過江,輾轉到後方,再後來,廖率中國遠征軍出師緬甸,與日軍再戰,終成一代名將。

化裝成僧人的不隻廖耀湘,還有鈕先銘。跟廖耀湘一樣,他也拿過法國的文憑,而且還在日本陸軍士官學校上過學,南京戰時任教導總隊工兵團第2營營長。鈕先銘在富貴山指揮室得到放棄南京的命令。當他來到外麵時,發現城中秩序已亂,兵民混雜洪流般盡奔下關。鈕先銘裹夾在人流中,也出城來到江邊,落水漂到上元門,登岸後藏進永清寺。這時已是13日下午3點。日軍開始沿江掃蕩,追殺中國軍民。危險的情況下,鈕先銘也把頭發剃了,在寺裏潛伏下來。日軍多次闖入寺內,叫鈕先銘等人給他們送柴禾。送柴禾時,鈕先銘在上元門看到一望無際的中國戰俘,按他的判斷,有兩三萬人之多。這正是被山田支隊俘獲的那批人數在23,000人左右的中國戰俘。沒幾天,鈕先銘就在寺院裏聽到密集的機槍聲。過了一段時間,日軍叫鈕先銘和僧人以及紅十字會的人去幹活。來到大灣子,鈕先銘看到已呈半骷髏狀的戰友的屍體。

萬千悲憤堵在胸中。

鈕先銘因為在日本留過學,懂得不少日語,能從日軍的對話中判斷他們的意圖,所以多次成功周旋,被困八個月始終沒暴露身份,得以踏上去上海的火車,從那裏轉赴武漢。後來,他寫過《還俗記》,記錄那段驚心動魄的日子。但當時影響最大的記錄南京夢魘的,是郭岐的《陷都血淚錄》。作為教導總隊輜重營中校營長,南京戰時,郭岐為總隊戰士準備了8個月的彈藥和給養(從這一點來說,當時南京守軍在彈藥上確實充足)。光華門危急時,他親自率領汽車隊奔赴光華門給教導總隊補充彈藥。

南京棄城後,由於輜重營不是一線戰鬥部隊,所以從正麵突圍基本上沒戲,隻有向下關撤。輜重營營部設在新街口中央銀行。但此時從新街口到挹江門的馬路上已聚集了大量軍民,差不多把馬路都堵塞了。直到午夜時,郭營長的隊伍才走到鼓樓醫院。又走了好一陣子,才到步兵學校。隨後,郭營長派人到挹江門打探情況,得知挹江門一片混亂:往外衝的人,很多人被踐踏而死;而衝出挹江門的軍民又沒船可渡。在這種情況下,他決定帶著士兵退守城內的五台山。在當時,這也需要極大的勇氣。

按郭岐判斷,日軍會趁夜色殺入城,實際上直到12月13日中午,五台山還沒見到日軍。午後時分,日軍終於出現,輜重營士兵與之交火,一仗被打散,郭營長潛入附近的意大利使館。藏在這裏的還有教導總隊第3旅第4團團長睢友蘭。意大利使館實際上已經空了,使館人員在戰前就都撤了,他們依靠一麵意大利國旗避開了日軍的搜捕。轉年春天,郭、睢逃出南京,回到大後方。他寫的《陷都血淚錄》連載於《西京平報》(創刊於1937年12月4日,出至1949年5月20日西安解放,是解放前西安較有影響的報紙之一。每日出對開4版。起初發行和支持該報的,大都是陝西籍的國民黨黨、政、軍要員,據說有孫蔚如、王宗山(陝西省議會議長,中統要員)、張鋒伯、呂向晨、薛道五、韓光琦、溫良儒(鎮反中被處決)、焦子敬、謝鑒泉(參議員,山西富商)等。)上,曾引起轟動。

沈鹹的經曆跟前麵的人別有不同!關於沈鹹,我們知道的不是太多,隻知道他是浙江仙居人,南京保衛戰時的職務是炮兵第42團第1營高炮第3連上尉副連長。跟很多部隊一樣,沈鹹也是從淞滬戰場上撤回南京的,他先後帶部隊在雨花台、飛機場、中華門布防,多次跟日機戰鬥。12月10日,日軍兵鋒已至雨花台,沈鹹率部退回城內,在新街口構築陣地。12月12日晚,南京陷入混亂後,沈鹹跟上級失去聯係,因為沒人下命令,所以他不知道南京已棄,直到13日黎明,“有位相識的李營長路過新街口時,悄悄告訴我:昨夜日兵爬登水西門,守門官兵全體陣亡,中華門也陷落了!”但上麵那位營長也不知道棄城令已下,隻知道日軍在中華門、水西門那邊得手。沈鹹沒接到撤退令,作為軍人,他隻有繼續率部堅守陣地。在新街口,他命令部下把高炮改成平射角度,作戰鬥準備。

在日軍入城前一小時,也就是13日上午8點,沈鹹終於跟上級聯係上了,上級下令要他炸毀陣地上的高炮,然後率部過江到浦口。沈鹹這才知道昨天夜裏南京就放棄了。

下麵怎麼辦?炸炮!

炸炮時,沈鹹鼻子一陣發酸,舍不得,正是它們一次次擊落日軍的飛機!

含淚毀掉那些龐然大物後,沈鹹正想帶人往挹江門撤,突然看到身邊的幾個士兵中彈倒下了,再往前看過去,日軍已經現身!作為炮兵,沈鹹等人手裏槍支有限,隻能邊打邊退,先是隱蔽在一幢空空如也的大樓裏,然後又潛至國府路一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