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農家喜事(1 / 2)

這次談話過後,沒兩天就是五一勞動節了,2004年的勞動節,放假依舊是一個星期,不像很多年以後,隻放三天假期的。

五一期間,除了寄秧之外,還有地裏的苞穀和黃豆要薅了,每家人都是早出晚歸,早上做了飯帶到地裏去,中午就可以不用回來了。大點的孩子,也跟著一起下田地裏,小點的還沒能幹活的就帶到田地邊,讓孩子自個兒玩耍。

一個假期結束,盧青感覺自己脫了層皮,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酸疼,到了上課的前一天晚上,她有一種苦盡甘來的感覺。

次日一早,盧青在學校裏見到陳原,掉頭就走,即便過了一個勞動節,她還是想不明白,一個來自城市裏的、隻為混支教經驗的老師,有什麼資格那樣說她呢?他既然這麼為學生好,那他就一個人拚命努力好了!

有時候盧青想起陳原害自己掉入田裏的事兒,還有他說過的話,都是氣得咬牙切齒的,她越是生氣,就越是想要忘掉他說過的話,可他說過的那些與教育有關的話,偏偏像是在她腦子裏生根了似的,以至於上課看到孩子們在睡覺的時候,她就忍不住將孩子們叫醒,讓他們好好聽課。

更不可思議的是,她還將陳原對自己說過的話,對著學生們脫口而出了,尤其是那句,所有你在學校省下來的汗水,等你進入社會之後,都會加倍都灑出來。等她發現自己如此認可陳原的說法時,她對自己感到憤怒極了,她怎麼會相信那種混支教經曆的人的話呢?他說那些話,全都是因為他根本不懂當地孩子的生活,需要負擔多重的活。

之後的幾天,陳原每次見她,似乎都想要上前和她說兩句,但她基本上都是將臉扭到一邊,不願意理會他,就這樣一直到了周六。

周六楓香寨有喜酒,是盧青的堂弟盧天夏結婚,盧天夏當年學習成績可好了,但他還有一個學習成績也很好的哥哥,所以,他初中畢業那年,中考也沒參加,就直接去廣東打工了,今年的他二十一歲,入社會也五年了,他要娶進門的姑娘是在外地認識的,比他還小三歲呢。

寨子上的任何紅白喜宴,都是寨子上的人幫忙完成的,男人們負責殺豬宰雞挑水等事宜,女人們則負責到地裏去割白菜、做豆腐等事宜,還要安排一部女性洗碗、洗菜。你家這次去幫忙了,下次你家有事,人家才會到你家裏來幫忙,所以,周六一大早,盧青就到盧天夏家裏幫忙洗碗、洗菜了。

女方家在省外,所以婚禮的過程中,新娘就一直待在盧天夏家裏,不興出門、進門這個流程了,但還是要和新郎拜堂的。過了中午,親戚們就紛紛到來了。寨子上的已婚婦女們,都聚在一處,手裏拿著一根長長的竹竿,將進入寨子的道路給攔起來。

在鄉下,內親上門吃酒時,都得邀人的。類似於姑媽、舅媽這樣的親戚,邀來的人得在兩桌以上,一桌是八人,兩桌就是十六人,若親戚得力,可能還會邀請三四桌,但一般很少有親戚會邀請這麼多人來。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十幾年後,政府明確下了禁令,吃酒席就吃酒席,不許再互相邀約去吃酒席了。

已婚婦女們拉著竹竿攔路,就是要攔住來吃酒的這些親戚。婦人們早已經備了茶水,先讓親戚們喝杯茶,喝完茶就要給錢,否則不給人家過去。

婦人們攔住親戚們,倒也不是為了要錢,主要目的是為了讓親戚們唱歌,這不,竹竿一攔,她們就開始唱歌。

媽你來到妹的家,妹拿竹竿來攔媽;

媽有銀錢拿送妹,妹我帶媽到喜家。

媽你來到妹的門,妹拿繩子攔媽們;

媽有銀錢拿送妹,妹我帶媽到喜門。

莫說仁等村了,就是整個獨山縣、平塘縣的人數下來,幾乎全都是布依族的人民,五個人當中至少也有一個人會唱歌。楓香寨這邊的婦人們,親戚那邊就回唱過來了。

這根欄杆花又花,媽拿欄杆把我攔。

媽你問我要禮信,我的紅包沒帶差。

媽你讓路送我去,我去喜家找酒掐。

盧青在院壩洗菜,和她一起洗菜的還有幾個小姑娘,另外一波小姑娘或者上年紀些的老奶奶,就負責洗碗、洗海帶木耳之類的。他們能夠聽得見前方對歌的人們,那調子雖然不變,可內容卻是一直在變化的。有時候是一個婦人唱歌,有時候是幾個婦人一起唱歌,聽在盧青的耳朵裏,隻覺得相當悅耳,連日來的鬱結,都有所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