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章 在T2 1(1 / 2)

如果以為旅客上了飛機就萬事大吉,那就錯了。最鬱悶的是,旅客們坐在機艙,正等著飛呢,航班突然被取消。她曾懷著“壯士一去兮不複回”的悲壯心情登上飛機,對滿堂旅客深深鞠躬,說:“因目的地天氣原因,此趟航班取消。我們會為大家安排食宿,請隨我下機。”機艙內一片騷動,沒有人肯起身離開。她僵在原地。一個男青年橫到她麵前,惡狠狠地說:“我抽你丫的,信不信?”她盯著他的眼睛說:“你抽一個試試?”

聽到這兒,我們的心都懸了起來。結果,那男的沒動手,悻悻地走了。她堅信如果她顯出害怕或求饒的神情,**會挨揍。她總結出兩點經驗:一是兩個人對峙的時候,先感到恐懼的人必敗。二是絕大多數人欺軟怕硬。

她的演講結尾鏗鏘有力:“我在登機口幹了二十年,沒有被打死,沒有被氣死。同誌們,這是奇跡呀!讓我們攜手共進,創造更多的奇跡!”

嘩啦——大家起立,拚命鼓掌的同時,滿頭冒汗。

當天晚上,我翻來覆去睡不著。這些駭人聽聞的故事漸漸淡化,但有段話倒是響徹耳畔:“在公共汽車上,我不願意讓座,哪怕麵前站著個孱弱的老人。我隻想閉上眼睛,安安靜靜地到達終點。穿著製服,我什麼都能忍。脫下製服,我不想再讓了。”那是一種多麼深刻的疲憊啊!

培訓結束後,大家被分到地麵部客運處的不同崗位。我和雲尚分到中轉值機室,碩鼠和小卓分到國際登機口,其餘人都被分到國內值機室。

目前,首都機場有三座航站樓,簡稱T1、T2、T3,聽起來像美國大片《終結者》三部曲。我進航空公司那會兒,T3正待啟用,T2是我們的根據地。

領到首都機場通行證後,我正式上崗。穿過T2一層的出港大廳,進入隔離區,走到國際行李提取轉盤北側,就是中轉區了。兩排深藍色的值機櫃台遙相呼應,最東側是一扇綠色的自動感應玻璃門。中轉旅客取完行李後,在這裏換取登機牌,重新托運行李,然後走出玻璃門,去二樓登機。

中轉櫃台有兩個值機小組輪流上班,班製是上兩天休兩天。我分到A組,雲尚被分到B組。值機室的孟經理親自迎接我們。她四十來歲,寬額劍眉,印堂發亮,走**大步流星,說話鏗鏘有力。要在古代,應該是個女俠。她說:“我不知道公司是什麼用意,既然你們要在我這兒鍛煉,就用眼睛去看,用心去體會。”她帶著我們去櫃台參觀,正巧是A組在上班。這個時段旅客很少,七八個穿藏藍色製服的員工見到孟經理,刷刷起立。經理回頭對我和雲尚說:“我的孩子們平均年齡隻有二十歲,最高學曆是大專,但是非常能幹,非常可愛!”語氣裏滿是幸福和驕傲。她打了個響指,員工們迅速跑出櫃台,圍成一圈。一個個桃紅柳綠的,非常鮮嫩,讓我覺得自己蹉跎無比。

孟經理把我和雲尚隆重介紹給大家,讓一個叫小坤的男孩當我的師傅。他是A組的領班,帥得無法無天,一米八幾的個頭,寬肩長腿,濃眉亮目。他衝我微笑,露出兩顆虎牙,主動給我介紹組員:虎頭虎腦的小寶,天真爛漫的ET,美若天仙的格格,活潑憨直的小付,溫柔沉穩的小雅……女員工們化了淡妝,盤著整齊的發髻。

“姐姐,你們好棒哦!”小付一把拉住我和雲尚的手。雲尚擠出一絲笑容:“哪裏棒?大家都一樣。”小付撲閃著眼睛說:“當然不一樣啦,你們是橫牌兒,我們是豎牌兒!”我才發現,我和雲尚的機場通行證和孟經理一樣,是橫向的矩形,而這些小員工的證件是豎著的。小寶說:“你們是正式工,我們是勞務工,說白了就是臨時工,沒獎金沒房貼沒車補,說開(除)就開(除)!”孟經理對小寶說:“扯這些幹啥?人家讀了多少年書?”大家都笑了。

突然,我看見值機櫃台裏還坐了個女職員,枯黃短發,一雙陰鬱的眼睛逼視著我們。孟經理轉頭對她喊:“小崔,看見了吧,新來的高材生,多關照!”她麵無表情地點點頭。小崔?我看她的年紀比孟經理還大呢!她抱肘而坐,紅色的領花耷拉在胸前,額頭和眼眶的皺紋刀刻般縱橫交錯,嘴角呈彎曲的嘲諷狀。她是我們的主管。

小坤領我進入櫃台,介紹值機操作係統和行李傳送設備。他說值機很簡單:先詢問旅客乘坐哪個航空公司的航班,然後查驗證件和機票,再看托運行李是否符合規定,最後打印登機牌。他指著最左側的櫃台說:“看見鮮花了吧,前麵還鋪著紅地毯。那是頭等艙和公務艙旅客專用櫃台,俗稱1號櫃,最清閑。”

麵孔

初入職場,每到高峰時段,我就被洶湧疊來的麵孔壓得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