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檢通道求愛記
我們過安全檢查走的是專用員工通道,雖然排隊時間較短,但仍然覺得麻煩:要脫去外套,把杯子裏的水倒光,把包裏可疑的物件掏出來,有時連護手霜都帶不進去。而且,都說安檢門有輻射,還是少過為妙。
可有人卻樂此不疲地想過安檢。記得外航代理員小鵬麼?有天他送朋友登機,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一位安檢員。當她手持探測器,俯身觸到他的腹部時,他感到一股電流直衝心髒。檢查完畢後,她對他說:“謝謝,可以了。”他還愣著不走,把朋友都給忘了。事後,他反複向我們幾個要好的朋友形容“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我們跑去偷看那女孩子,並不算很漂亮,但韻味十足,皮膚白得透亮,頭發呈咖啡色,下巴上有一點紅痣。白衣黑褲扛肩章的安檢製服對她來說,略顯寬大和威嚴了些。我們異口同聲:“小鵬,追呀!”
小鵬一休息,就在安檢通道附近轉悠,很快摸清了紅痣女孩的作息時間。她在崗的時候,他最多一天過了六次安檢。安檢的規定是先過安檢門,如果報警器沒響就可以直接通過,否則要接受人工檢查。為了確保獲得人工檢查,小鵬故意製造一些小小的事端,弄響警報器。他曾在兜裏放了把小玩具槍,被她查獲後,假裝可憐巴巴地求情,說這是要帶給弟弟的玩具。她把槍拿在手裏來回擺弄,遲疑地問他能不能拆開。他三下五除二地把槍拆成一堆零件,問她這下能帶了麼。她抿嘴一笑,又馬上義正辭嚴地說,拿去托運。
高峰時期,有兩三個安檢員同時負責人工檢查。小鵬過了安檢門,紅痣女孩正在給別人檢查,另一位安檢員招呼他過去,他磨蹭不前,弄得人家莫名其妙。輪到紅痣女給他檢查,探測器就像仙女手中的魔棒,給他帶來無窮的幸福。當她蹲**子掃描他的腿腳時,顯得更加嬌小,額頭被密密的劉海遮住。他恨不得趕緊把她扶起來。他最喜歡聽她說:“請轉身,抬臂。”他就乖乖地背過身子,把兩臂抬高至耳畔,暗示他已經投降了。好幾位安檢員都認識小鵬了,笑問他是哪個部門的,為何天天進機場隔離區。他就說是貴賓服務室的,每天得接送很多客人。隻有紅痣女孩從沒主動跟他搭過話,連招呼都不打,像不認識他似的。
每次小鵬回來,我們都圍住他盤問有何進展。他耷拉著腦袋,隻顧傻笑。小寶捶他說:“哥們,好好賺錢養家吧!這麼嬌柔的小媳婦可不能老受輻射,懷了娃就更甭幹了。”小鵬嘴上說:“俗,太俗。”臉上卻顯得心曠神怡。
這天,小鵬揣了把瓶啟子過安檢。警報器響了之後,他沒落到紅痣女手裏,而是被安檢部門一個主管攔住了。那人虎背熊腰,橫眉立目問他:“身為機場工作人員,你為什麼故意違反安檢規定?”小鵬趕緊辯解:“這又不是刀具,中午想跟幾個機坪的朋友喝一杯,帶它開啤酒的。”主管厲聲道:“我注意你很久了,每天進進出出,行蹤可疑,把證件給我!”小鵬嚇出一身冷汗。危急時刻,紅痣女挺身而出,柔聲跟主管說:“劉哥,他是我的老同學,跟我鬧著玩呢,您可別當真。”主管訓斥了小鵬幾句,把他放走了。小鵬在登機口盤旋了一會,終於鼓起勇氣,折回來約紅痣女到紫悅餐廳吃飯。
後來怎樣了?我很希望求愛記都有美式的喜劇結尾,但現實往往黯淡無光。紅痣女早已名花有主,而且馬上就要結婚了。小鵬不甘心地問了一句:“我的出現,什麼都不能改變嗎?”紅痣女驚愕地望著他,輕輕搖頭。他們什麼都沒再說,小鵬吃了最傷心的一頓午餐。
事後,小鵬再也不想過安檢了,甚至不想再進航站樓。當他因為工作任務迫不得已過安檢時,也會千方百計地躲開紅痣女。不久,小鵬要調到廣州工作了。他登機那天,正逢紅痣女值班。他目不斜視地穿過那個睜著一排紅眼睛又極愛嘟囔的裝置,他的手表、金屬皮帶扣竟然都沒有引發警報。唯一的一次,安檢門寂然無聲。亭亭玉立的紅痣女拿著探測器,默默地注視著他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