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臨走前來向我道別,我說:“我會好好的,不要擔心我。請去吧!”夕對我說:“我一定把敵人阻攔在下麵。然後,我會立刻趕回來的。”說完,他同眾武士一起上馬而去。我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無語可說。他的力量是否真的那麼強大無敵,為什麼透著悲哀?他此刻為誰消耗體力,為誰戰鬥,為誰流汗?生命將為誰放棄?命運難道不是注定的嗎?我想著,淚水流了下來。虔見在身後說,“小姐,加油啊。我們不要認輸。”天皇為什麼願意讓大地完全荒涼,村莊已經沒有雞鳴狗吠,農夫都一一戰死了。那樣的天下統一有意義嗎?藩鎮難道不理解天皇的心思,以為自己贏得最後勝利,真的就能高踞萬物之上,成為眾人之主嗎?鷸蚌相爭漁人得利,多麼幼稚啊。我已經把一切告訴你了。你也明白了。我登上高高的殿堂,低頭盡是凡間的征戰,仰頭我望向空中,這多風的季節啊,多少回憶不禁一一浮現。匆匆下山的夕若停步,回頭應該看見山頂飄揚似旗的藍色衣裙。難道將軍在打開繈褓之前,已經知道有一個嬰兒能夠祈禱嗎?那麼,到底我是誰家的孩子呢?
我祈禱著武士們的平安。聽見風在溫柔地歎息,也帶來了無數傷者的呻吟,我想著每一把劍如何銳利地劃破敵人的肌膚,自己也同時身受刀箭之傷,夕在前線是否突然想起我?一定會為我的眼淚奇怪,就算他多麼想陪在我身邊。那麼此時此刻,我不該如此懦弱,我下了祭壇,取出了當年刺客射中我的那枝箭,我隻想再和他一起。那是我的哥哥之一,神靈請保佑我們所有人吧。保佑與我一起長大的武士。
這是個寒冷的春天,土地上不見農夫,祈禱著大地的繁茂,莊稼的收成,已經沒有意義,沒有雨水,天空卻飄下了大雪。聽著四處廝殺吼叫,日複一日。埋頭我的職責,我在祈禱暴亂早日結束,煙火散去,幕府再興旺。可是各藩的勢力已經壯大起來了,幕府似乎已經難以挽回地衰敗了。
為何在這泣櫻時節,我又想起了很多幼年的時刻?真的,我是從哪裏抱來的嬰兒呢?從屠戮一空的某個村莊嗎?是藩鎮的村莊還是幕府的村莊?
真是奇怪的景色,安靜的雪花沾惹著冰色的和服,又隨風遠去。我伸手去抓那落花,可是它卻毫不停留。遠方不知名的星座在閃爍著皎潔的光芒。轉眼,又是黑夜,起身的那一瞬間,過往的回憶又一一浮現。最終,隻有那一湧湧的雲朵陪伴著我的思緒。本來是在殿堂上等候父親的消息,門外卻出現藩鎮的刺客。幾乎一出現他便被抓獲。
“不,聽我說!我不是來殺人的!下麵宮殿已經被包圍了,黎明時候一發起進攻,將軍就會落入我們手中。我是來通知小姐,武士廝殺時候請要隱藏自己,一定不要反抗。不要受傷。”
沒有想到,被縛住的刺客突然說出這樣驚人的話來。刺客還一直嚷嚷著要見我一麵,我的武士隻準許他跪在門外。“你們征服的村莊土地已經足夠了,為什麼還要抓住將軍?”我在房屋裏詢問。“是紫小姐嗎,能讓我看見您一眼嗎?我會一直下跪等候看見您。這是我爭取來的榮譽啊。為了來山頂傳話,我努力爭取到這個機會。”“聽說小姐有著紫色眼睛,並不是凡人。小姐,即使我死掉,也要請你去為我們的土地祈禱。我的土地早已經顆粒未收了。沒有雨水,再多土地也是荒涼的。”“難道你曾經是一個農夫?”“我有自己的土地,可是已經荒蕪下來,連草也不長了。”為了雨水的祈禱要殺戮那麼多的性命?“你來打仗,死掉,那麼誰去種地?”我掀開門簾。“小姐您!”話剛落音,刺客向前撲下。“小姐,此人胡言!”黛已經驟然揮劍,那人頭顱滾落下去。“小姐,決不讓下賤的敵人看見您!”鄰國昔日的農夫身首異處,血流染紅了門前台階。
雙眼已經有了淚水,誰能知道我的愛也在一點點毀滅,遠方晶瑩的星辰在閃爍,搏動或是哭泣?我掩護在你們身後,卻從未告訴你們我的心情。但是,麵對敵人的放肆,如果黛沒有果斷殺死他,也不符合武士的身份。
“如果可以,我願意去贖所有的土地,我願意救父親。隻要戰爭停止。”我望著山下。“將軍不能讓他們抓住,他會自殺的。那是恥辱啊。”我對門外說,“留其他人在這裏,我信任你們的武藝,天亮前,請把將軍接出來。”黛和虔見一道跪下,辭行。“現在,請您守在宮裏不再出門。我和虔見去山腰先接出大人。將軍不可被羞辱。”“要小心保護自己!我會等待你們回來。”“謝謝小姐的關心,天亮之前,請相信將軍能夠回來。”我凝望著他們,此刻的他們在晚風中顯得那樣清麗而堅定,又仿佛暗合著這神殿的茫然惆悵。我答應了。“你倆去吧。”
三個武士已經陸續離開,剩下的武士緊閉門守護住神殿。我一人在殿裏等待,櫻花迎著雪風遠去,拂過這空曠的神殿,也許在等待的盡頭,什麼都沒有。我難過,大風吹過時,心才沉重起來。那些灰心的往事都滾落在後麵了。武士銀色的馬鬃,已經要到達山腰的宮殿吧?養育我的將軍應該平安來到。
我獨自在神殿祈禱,長夜就要過去,遙遠的星座閃耀著最後的寂寞驚歎。櫻花徘徊在風中。夕還在嗎??他等待黎明的廝殺,獨自在夜色中思念著和平的過去。窗外是寧靜的夜色,夢境無人打擾。寂靜的床前是克製在鞘中的劍。他的汗在溫暖的皮膚上已不留痕跡,他輕輕閉上了雙眼。最安全的地方,就在心裏。此刻聽見櫻花和風的聲音,看不見你。遙遠的世界,我為你祈禱。見我們總是這樣。我心裏也有溫暖,在追逐夢想的時候,這個過程很重要,隻要有你們在,勝利就會在眼前。如果有夢,請告訴明天的翅膀在哪裏,為何不帶我們去遠方?我祈禱著。壓抑的晨光就要衝破黑暗,照耀床前。新的一天就會到來,黑暗的神殿又明亮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