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四年 蒼璃(二)(2 / 2)

“……”

“嗯,昨天出來的時候,我看見一個未來不遜與你的小丫頭哦……”

“……”

無論姬非我說什麼,女子漫長的沉默,隻是偶爾做出搖頭或者點頭的動作。有時候,姬非我能從她的眼神裏看見一種歡愉或是戲謔的笑意。

五花八門卻同樣毫無營養的對話,就那麼持續了一個下午。

“蒼璃……這是我給你的名字。”最後,我看見姬非我臉上詭秘而魅惑的笑容。

這,是四年後的東樵山神與他的第一次正式的相遇。

從那一天之後,原本照顧姬非我的侍女小婉就失去了蹤跡。

就好像她從未出現過,那段時間也從未發生。

剩下的,隻是一個平淡不再的絕色佳人,仍舊靜靜地伴隨。

短暫的好像一晃即逝的相處裏,一方的沉默順從與另一方的滔滔不絕都漸漸變成了習慣。調皮時的蒼璃有時候會刻意攀上姬非我的臂彎,看著他十分窘迫地逃離自己胸前的豐滿與誘惑,而後發出清風般悠遠回味的笑聲。隻是,她從來不會開口說一個字。

她甚至沒有告訴他——“蒼璃”本就是她的本名——好像一種命中注定。

時間流逝,在姬非我的話語裏,與“嫁神祭”三個字有關的一切,被越來越多的提及。

而蒼璃的第一次開口,隻有短短的兩個字。

“不要。”

開口,也是一種改變。而改變,意味著無法挽留過去的某些東西。

已經坐在蕭家正廳“貴賓”位置上的姬非我,以一種略含詫異的眼神看著她。但那詫異似乎隻是針對她嘴裏說出來的內容,而不是她第一次開口說話這個事實。

主位上蕭仁可輕咳了一下:“姬先生,看來蒼璃姑娘似乎不太願意啊。”

“她的事,我可以全權做主。”姬非我的回答是決絕的,沒有絲毫的緩衝餘地,“況且,我可是‘繾綣司’的媒人。這個世界上,還沒有我做不了的媒……”

在那種毫無留戀情緒的自信裏,蒼璃看了他半響,終於轉身奔出了正廳。

我無法理解那時候姬非我臉上的神情——就好像有什麼令他憂鬱的東西,揮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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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神祭”,被定在了七日後的夜晚。

姬非我口中那繁瑣的儀式,需要蕭家上下投入幾乎全部的心力……這種情況下,似乎沒有人再去顧忌別人在想些什麼。整個山莊都陷入了一種歡快的氛圍裏。

那天午後略帶焦躁的陰暗天色下,蒼璃在廂房內披上了鮮紅色的嫁衣。

寂寞新嫁人,枯坐及至夜。

床邊的落地銅鏡,映照出她略顯蒼白的容顏。房間裏彌漫著名貴的香料‘壽陽公主’的香氣,以及已經淡薄的、好像從不存在的藥味。煙雲如斯的寂寞裏,蒼璃在胭脂盒上,下意識地以指尖勾畫出心裏的某個姓名……

那可能是姬非我永遠不會明白的東西。

還是說,太過主動和任性的行為,終究不如以前的淡淡相守、相視而笑麼?

薄薄的陰暗裏,我能看見的隻是無形的、名為“傷”的東西,從她光潔的麵頰上無聲流落。那時候,我似乎終於看懂了眼前這飛速掠過的一切——這名為“回憶”的東西。

“吾名蒼怒,東樵山主。”矗立在窗前器宇軒昂的男子這麼說著,帶著隱約的笑意。

回答他的,是一柄銀光匹練的長槍,從三丈外的另一間廂房內破門而出!

那一刻,蒼璃終於從梳妝台邊驚駭地站起:“哥哥!”

嫁衣的鮮紅,與空氣裏飛濺的血色於是融為一體,再也分不出彼此。

蒼璃最後所能看見的,隻有一片殺場中央,那個瘦削卻分外可怕的影子,煢煢孑立。

弑神,隻是開始而已。

葬送的,是蕭仁可,蕭依蝶,以及忠於當代家主的全部弟子……

改革這種事情,永遠是需要鮮血來祭奠的,這其中無論對錯,隻有成敗而已。

“至此,蕭家終可舉弈天下。”屋宇另一邊,蕭逸臨同樣愉悅的微笑,似乎是為自己的計劃成功而開懷——直到姬非我手中強悍到非人的長槍,同樣穿過他的眉心!

四年前的少年淡然而笑著:“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救世主。”

蕭家上下三百餘人染紅蓮池的血水裏,唯留他猖狂的笑聲,穿破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