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劍刺來靈動如蛇,透著一股子夜幕下的詭異。讓我格外無奈的是,這時候東樵山神好像將我當作了無關的路人。這一劍在中途生生偏轉,奇襲某人方向。
換而言之,就是那股劍意凝結的獵網,不過是為了掩飾網下布滿尖刀的陷阱罷了。
發覺她這一劍是虛招,難以抑製身心上滿布的疲累,頓時使我在那一刻心神鬆懈。
已經達到極限的“靈魂同奏”,更是頃刻間分崩瓦解。
等我模糊地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遲了——在我身畔猶未散盡的陣法光芒上,那些還未閉合的“眼睛”裏,由冥界引導而來的力量完全脫離了我的控製。
四分之一秒的時間中,這些“紫眼”好像細胞的增殖一樣持續擴大,遊離中相互融合吞並。最終形成了單一完整的圓形空洞,猶如靈魂墜落到冥府的洞穴。
“地兆迢迢,遠至恒河三途之岸,謹以冥地荒野孕育此方真諦,感三皇所遺饋令。至此時間恒有既定之規則,在吾麵前展現汝真實之容顏……”
這第二樂章的發動咒語中的某些“點”,本就是打開冥府與人間通道的鑰匙。如果不是在其中導入了冥界本身的力量,又怎麼能做到這種大麵積而強度沒有絲毫減弱的攻擊。
於是,東樵山神的劍尖,在距離目標一尺之外憾然截停。
冥界的死氣與力量,通過我腳下那變形的“異界之門”,以火山爆發般的姿態侵蝕著這個世界。兩個世界不同的時間架構,使得這一刻洞穴方圓十丈內的時間混亂停滯。
時間的力量,即便是東樵山神這樣的神明也很難抗拒。
而我的視野,卻好像穿透了某種我不甚明了的東西。眼前的一切都在荏苒的時光裏飛速倒退著,漸漸形成古意沉澱的層層幻影……又或者,那不僅僅是幻覺。
恍然一夢的迷惘後,睜眼所見,荒蕪的廢墟重新變為繁華的水榭樓亭,幹涸的蓮池蕩起粼粼波光。皚皚白雪越過那些年月時間的阻隔,蕭蕭掠過曾經稚氣的容顏。
我看見,四年前姬非我的麵容,於窗欞背後輕輕的歎息……
×××××××××××××××××××××××××××××××××××××××
姬非我第一次來到蕭家,是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天。
那時候,他昏迷在落滿飛雪的山道上,帶著一身猙獰可怕的傷痕。老實說,我很難想像在四年前那個武學、異能不甚發達的年代,有誰能把這家夥禍害到這種狼狽的地步。
當時的蕭家,因為度過太久的歲月,在現代社會的衝擊下實際上已然勢微。
幾乎與四年後的我相同,吵鬧著出來玩雪的蕭依蝶發現了他。麵對不諳世事的大小姐的要求,自然而然,受傷的姬非我被蕭家收留,寄宿在山莊內調理傷勢。
那時的蕭依蝶,並沒有四年後的精靈嫵媚,而更像一張純淨的白紙。
孩童的智商,卻有著天姿國色的容貌——蕭依蝶在蕭家內實際上是受到嚴格的保護的。所以從那次初遇之後,姬非我就很少見到這位大小姐,更談不上發生什麼風花雪月的事情。
負責照顧姬非我的,隻是那個名叫小婉的侍女,平淡如生。
簡單的,好像隨時都會被人輕易遺忘。
呆在後院老老實實的養傷——原本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就是蕭家本身也未必對這個落難之人有格外的重視。然而開春之後發生的一件事,徹底改變了這種相安無事的局麵。
那是初春的一個午後,天氣仍帶著冬季的寒冷。
數月來的調理後,姬非我的傷勢已經差不多完全恢複,這時候要他呆在廂房裏簡直與坐牢無異——隻是,在他像往常一樣在山間慢跑的時候,他撿到了一個女人。
她被包裹在薄紗一樣的白色絲衣裏,蜷縮在草叢中,像個熟睡的孩子。
這是一個美貌不下於蕭依蝶的女子,擁有著純淨的好像高遠的雲彩一樣的氣質。隻是當她睜開琉璃似的眼眸看著你的時候,你會有一種無法自拔的衝動,想要將之據為己有。
這是一個比四年後的蕭依蝶更完美地詮釋了什麼叫做“魅惑天使”的女子。
我無法知道那時候姬非我的感覺如何——他在這個女孩子的身邊站了很久,也看了很久。久到女子睜開眼睛,一瞬不眨的與他對視。最後,姬非我向她伸出了右手。
“你還好吧?”
“……”
“哪裏受傷了嗎?”
“……”
“那個……你吃過了嗎?肚子餓不餓?”
“……”
“哈哈,今天天氣真不錯哈。風和日麗,陽光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