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入雲中,許是白日裏睡得過多抑或是淡淡的濕氣撓人好眠,沈青嬋索性披衣起身,剛打開門,夜的暗寐迎麵撲來。
玉蘭花漸漸現出頹像,曾經滿庭耀白,如今孤寒和決絕,恍若春色半暗。
沈青嬋坐到院子裏的素琴旁,纖手弄琴,清濃而又溫軟的聲音響起,沉緩而吟:“遺芳掩色,真姿凝澹。一盼。千金換。離煙恨水,夢杳南天秋晚。最傷情、送客鹹陽,佩結西風怨。”
“沈姑娘,這是在傷花悲春?”不意想,一個聲音唐突響起。
沈青嬋一驚,神思遠遊,居然未曾發現亭子裏坐著一人,忙抬起頭,卻見蘇紹鳴一手支著下巴靜靜瞧著她。
“你怎麼進來的?”沈青嬋停手,款款起身走近,挨著石凳坐下,不甚悅色。
“我說來給你看病,他們就放我進來了。”蘇紹鳴指指門口,一臉漫不經心,“隻不過你休息的比我想像中早,所以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進屋給你把把脈。”
聽說她病了,不知道為什麼,蘇紹鳴就想起那個伶牙俐齒,冷冷嘲笑自己的女子,也會有生病的時候,忍不住便想過來看看,內心有片刻的悸動,他選擇了忽略。
沈青嬋仿若聽到天大的笑話:“蘇大夫,什麼時候開始懸壺濟世了?你不像是這樣的人。”
麵對這般嗤笑,蘇紹鳴也沒放在心上,“就是覺得你還有幾分聰明,挺好玩的,要是發個高燒,就香消玉殞,那就太可惜了。”
“好玩?”沈青嬋忽然瞪大了眼睛,黑而亮的瞳孔微微收縮。長這麼大還沒有人這樣說過自己,這男的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裏,或者說沒把任何東西放在眼裏。
想到這,沈青嬋清淺一笑,道:“蘇公子不是說我是個蠢女人,就是有幾分聰明,也不過是借勢造勢。要論好玩,恐怕汙了蘇公子高貴的的眼呢。”
那笑容裏分明幾許揶揄,不滿與不屑,可是眉眼生動,竟讓人轉不開眼。
蘇紹鳴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瞧著沈青嬋,波瀾如石子投湖,一圈一圈在心裏生出漣漪。
沈青嬋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輕咳了一聲:“蘇公子,小女命賤,不勞公子記掛,請回吧。”
仿若剛回神,蘇紹鳴眉頭微擰,又是一幅漫不經心,道:“果然是個蠢的,誇你幾句還當真?”無賴般扯了扯嘴角,蘇紹鳴如願地看著沈青嬋變了臉色,大笑著轉身離去。
富家子弟,恃才傲物,沒有一個好欺負的。沈青嬋暗想。
“這人是誰?”
一驚一乍,莫過如此。
沈青嬋忽的有些緊繃,怎麼又來不速之客?
月出雲綃,一襲暗青色身影緩緩靠近。月色灼灼,愈發顯得來人豐韻奇姿,清華卓越。
沈青嬋不由得莫名輕鬆,露出了這些天以來第一個真心的笑容:“你來了。”
慕以簡臉上還是溫和儒雅的笑,眉間卻有幾分不悅:“這麼晚了,為何還在吹風,莫不是還想著涼?”
“你怎麼知道我著涼了呢?”沈青嬋狡黠一笑。
“本來早就想來看你了,有事耽擱。所以一回來便趕來瞧瞧。不想,你可真忙。”慕以簡壞心地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