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當你躺在醫院裏療養的時候,我覺得提供你這點意見,比寫幾句安慰的話要恰當些。希望你是一時的過(於勞)累,希望你沒有傷到體質,希望你能靜心地體養,很快恢複健康投入戰鬥行列,希望你今後參考我的意見--也是我的切身體會和經驗。
艾弟1954年11月11日西昌返雅途中。
當時所有跟他們一樣熱情地投身於新中國的建設事業,一心向往著更加美好未來的人們都未曾料想到,陽光燦爛的神州大地會風雲突變,匪夷所思的厄運即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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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7年春天,黨中央號召在全黨開展反對官僚主義、宗派主義和主觀主義的整風運動,發動黨內外人士和廣大群眾推心置腹地向黨提意見,幫助黨整頓作風,以進一步提高黨的執政水平,更好地為人民服務,並重申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言者無罪,聞者足戒”的一貫政策。
冬環一如既往地響應黨的號召,積極投身運動。想到新中國的巨大變化有目共睹,人民群眾的生活猶如芝麻開花節節高,共產黨為國為民做了那麼多好事,不但不居功自傲,反而虛懷若穀地主動要求大家提意見,指缺點,以便改正,進一步做好今後的工作,她感動莫名,覺得自己既是真心的熱愛黨,就應該在這個時候有所表示。她搜腸刮肚,一門心思地想為黨的整風做出一點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貢獻,無奈思來想去,卻怎麼也想不出共產黨有什麼缺點,更看不出解放以來黨的各項政策有什麼問題,艾高也跟她一樣。兩個人為此都頗傷了一番腦筋。特別是在支行舉行的幾次整風大會上,眼見別人都說得頭頭是道,意見、進言一個接一個,兩口子卻麵麵相覷,什麼都說不出來,更感到自身“水平太低”,今後需要加強思想政治方麵的學習和修養。
不料風雲突變。隨著黨報上那一篇義正辭嚴的文章《這是為什麼》的刊出,整風運動迅疾變成了全國範圍的反右派鬥爭,發動大家幫助黨整風變成了“引蛇出洞”,許多積極地幫助黨整風的人變成了“向黨發起猖狂進攻的資產階級右派分子”!其轉向之快,來勢之猛,直將冬環和艾高嚇得目瞪口呆!支行裏那些在整風會上公開提意見的人,平時在下邊愛發牢騷的人,特別是家庭出身不太好或者曆史上有點什麼問題的人,接二連三地中箭落馬,被戴上右派帽子,其中不少都是各部門的業務尖子,也包括一些中下層幹部,而且都是頭天剛宣布,第二天即被通知撤消職務,下放農村,甚至押往邊遠的勞改地。更讓冬環不寒而栗的是,一些原來曾為他們鼓掌叫好的人們,現在卻咬牙切齒地當麵怒斥他們的罪行,生怕劃不清界線。這讓她第一次看到了政治運動的可怕和人心的叵測。
隨著運動的深入,如何自保和保護艾高成了冬環掛在心上的頭等大事,不管人前人後,她說話做事都變得慎之又慎,擔心被別人抓住什麼小辮子,同時不斷地敲打艾高,要他堅決克服有話憋不住的毛病。每當他們哄睡了兩個孩子,而自己卻輾轉難眠之時,她常會憂慮不已地對丈夫說:“我們現在不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單身漢,而是有兒有女的人了,如果我們有個三差兩錯,一雙小兒女怎麼活嗬!”
她的敏感和小心謹慎後來都被證明是太必要了!到了運動後期時,地區中心支行反右領導小組的人分別找員工們談話,要大家就前一段的運動談自己的看法,向黨“交心”,還特別申明,這是“人民內部”的交換意見,絕不會揪辮子,打棍子,扣帽子雲雲。冬環抱定好話壞話都不說的態度,艾高卻礙於麵子,淺嚐輒止地說了一點看法,幸好被她及時發現製止,才沒有出大問題。結果,又有一批“交心”的人被劃為漏網右派,艾高則被指有“右傾思想”,但也許是相對輕微吧,宣布不做組織處理。不過這已夠兩人嚇出一身冷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