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3(1 / 2)

“勞動的剩餘價值……”魏峰正讀得津津有味,海娃在他身後小聲說:“早都完了,看那書還想咋!”魏峰沒搭理他。

海娃又戳戳他的脊背,小聲說:“哎!峰娃,給你說句話,你可別暴露我。”

“嗯”魏峰心不在焉地應著,眼仍沒離開書本。

“來時,隊長交待讓我們監視你。”

“什麼?!”他驚愕地轉過臉。

“長富走時還說,非叫隊長好好整治你不可!”

他沉默了,把書往旁邊一撂,雙手枕在頭下思索著。

停了好一會兒,他問:海娃,你說他們為什麼這樣恨我?”

海娃哼哼唧唧說:“我……我不知道,我腦子笨,想不來,也許因為你護了我吧?

魏峰搖了搖頭。

那晚,他一夜沒睡著,把回鄉幾年的事好好回想了一下:自己伸張正義,打抱不平為什麼盡遭打擊、陷害;白花蛇為什麼吃得開而玲玲卻遛迫害?為什麼秀梅、東升、敢明沒人敢惹?為什麼人們對阮黑娃、盼人窮等恨之入骨,表麵上卻討好、巴結,有的還借黑夜去送禮?

這些,在哲學書裏似乎都找不到答案。長富、有存一下去就像攆跑的兔子一沒影了。

海娃人笨,性機能卻發達,三年生了兩個娃,他想他那憨老婆,卻又舍不得一天的八角錢,(雨天一天給八角錢補貼)那天,他窘態十足地對魏峰說:“峰娃,我去給咱拿麵去,明天就上來,林場若來人檢查,你就說我屙屎去了。”隨後就扛了些棍棍棒棒下山了。

深山的雨夜似乎特別長,促織在屋角跳來跳去,不時發出一兩聲“曲曲、曲曲”的叫聲;秋蟲唧唧啾啾在外邊唱著,屋後草叢中響著蛇穿行的“絲啦”聲;對麵山上狼嗥狐嗚;從遙遠的什麼地方傳來那幽靈般的召喚一“死了好彳死了好!”貓頭鷹也在這時喊起來廣幸候!幸候!”

魏峰打了個寒顫,渾身毛骨諫然,他的思緒再也鑽不到那晦澀難懂的哲學書中去了。他合上書,把自己嚴嚴實實裹在被窩內,好像這就是阻擋魅魎魍魎的銅牆鐵壁。

雨淅淅瀝瀝地下著,風掀林濤發出“嗚——嘩”“嘩——嗚”忽遠忽近的嘯鬧聲。

往事一幕幕浮現眼前一一

在那次“我的理想”主題班會上,他上台朗誦自己的詩:“當黑夜降臨,天穹充滿漆黑和冷怕,

我就想:

能不能有一顆人造太陽讓黑夜和白晝一樣。當北國大雪茫茫大地技上了銀裝。我就想:

能不能造一種催化劑,讓白雪和麵粉一樣。當我聽見嬰兒啼哭,母親痛苦的呻吟。我就想:

能不能有一個造人工廠,讓世界的人都一模一樣。”

“烏拉”聲淹沒了他的朗誦聲。

他注視畢霞,她沒笑,她老是那麼矜持而沉默。

班會後,她對他說:“你的詩太浪漫了,給!”她遞給他一張鉛筆畫一一茫茫雪地,一個腰粗頭小的巍巍雪人,上邊橫寫著一行字:“你的理想一聖潔而不存在。”

現在看來,這幅畫不光是她對他“朗誦詩”的諷刺,簡直是對他過去二十多年人生的諷剌,不是嗎?不切實際的理想就像高大的雪人一樣,太陽一照就什麼也沒有了。

真正的現實就是一生活;最大的理想應是一一自強。樂嗬嗬大爺說得對,對誰也別抱幻想。你講馬列主義,他偏行自由主義;你行善他行惡;你息事寧人,他得寸進尺。在農村這魚目混珠的地方,你很難從馬列主義、**著作中找到指導思想,猶如誰說的,在這裏,真理就像一個大茅坑,由著厲害人在裏邊屙屎。

一旦打破了囚固的堅硬貝殼,他便迫不及待地去思考生活。春情湧動,畢霞似乎又含情脈脈地站在他麵前一那是一個盛夏午休的時光,他和畢霞悄悄溜出校門。峰河邊,靜悄悄沒有一個人影,也沒有一絲風,大地“嘩嘩”地蒸騰著暑氣,鳥囀鶯啼,蟬噪蛙鳴,對鴨在河裏自由自在地遊泳嬉戲,使人不覺生出千般鬱悶萬般柔情。他們坐在柳陰下的草地上出神地對望著。忽而不約而同地笑了。她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他說:“我也知道你在想什麼?”她說:“那你說吧!”

他思索了一下說:“咱們還是以自己的獨特方式來表達,看能否不謀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