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的大文學家、金石學家歐陽修,曾經到真定(今正定)出任過河北西路都轉運使,相當於省級領導。他廣泛搜集河北的金石碑刻,積累了大量資料,後來收錄到他的金石著作《集古錄》以及他兒子為他整理的《集古錄目》之中。
《集古錄》中記載了周穆王北巡讚皇時留下的重要石刻,就是“吉日癸巳”石刻。歐陽修關於這塊石刻的跋,引《穆天子傳》,明確記載穆天子登讚皇山以望臨城,並置壇祭祀,在讚皇山上刻下了“吉日癸巳”的石刻。
更早的文獻《晉衛夫人筆陣圖》記載,秦朝的丞相李斯見周穆王書,“七日興歎”。就是說,李斯這位秦始皇時代的大文人,著名的書法家、政治家,跟隨秦始皇出巡經過這一帶,他看到周穆王的石刻,驚歎不已。所謂李斯看見的周穆王書,就是指“吉日癸巳”的石刻。
那麼,穆天子在讚皇山的石刻,如今還存在嗎?如此重要的石刻結局如何呢?
對於這處著名的西周石刻的下落,曆史上眾說紛紜。
歐陽修《集古錄》說:“周穆王刻石曰‘吉日癸巳’,在今讚皇壇山上,壇山在縣南十三裏。”為什麼叫壇山,是因為穆天子登讚皇以望臨城,在這座山上置壇祭祀,所以名叫壇山。按照歐陽修的說法,“癸巳”是幹支紀日的方法,記載的就是這件事的日子。
歐陽修既然出任過河北西路都轉運使,住在真定,那麼他的記載應該是比較可信的。他還說,北宋慶曆中,著名的學者、與歐陽修合作編著《新唐書》和《新五代史》的尚書宋祁在鎮陽,即真定,曾經派人到壇山做了拓片,臨摹這石刻的字跡。
當時趙州的守將李中佑知道了這處石刻的價值,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派工匠鑿山把石刻搬回趙州衙門,鑲嵌在衙門廂房的牆壁上。
在文化發達的北宋王朝,文豪眾多,帝王將相們都善於吟詩繪畫、書法篆刻、收藏金石碑刻。所以當時的文人們聽說趙州武夫幹出這樣毀壞文物的事情,無不為之歎息,感歎文化的淪喪。
千夫所指,李中佑將如何為自己辯護?
一波三折,壇山石刻又為何因禍得福?
曆盡風霜,穆天子石刻究竟流落何處?
李中佑在事後也明白自己幹了一件千夫所指的惡事。為了洗雪自己破壞文化遺存的罪孽,他在《吉日癸巳刻跋》中說:“讚皇縣壇山上有穆王石刻,四字‘吉日癸巳’筆力遒勁,有劍拔弩張之勢也。”他說這塊石刻當時被棄在荒山僻壤之中,經曆了數千年,很少有人知道它古老的價值而前往觀覽。由於風雨侵蝕、日銷月鑠,幾乎將要泯滅了。
從這段話來看,這個李中佑標榜自己很欣賞這份文化勝跡,很珍惜這份曆史文化遺產,其實不是這麼回事。
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接下來,他還有一段解釋。
他說,嘉祐四年(1059年)廣平宋公,就是歐陽修的學術夥伴、廣平郡的宋祁,在秋九月到鎮陽就任。他路過趙州,在士大夫中尋訪這塊石刻,打問這塊石刻的下落。於是,趙郡的守將王君派了讚皇縣的人尋找,結果在岩石上找到了石刻,便命令一個叫劉莊的人親自監督,鑿下來,用車子送到了趙州的衙門。
從這段話來看,這個李中佑之所以要自我表白,說明他知道鑿下這塊石刻,是件不光彩的事情。因此他想要說明,要尋找這塊著名石刻的高官是尚書宋祁,派人鑿下此石的並不是他本人,而是郡守王君派縣令劉莊督工鑿下,送給他的。
無論是不是李中佑派人鑿了山石,取得這塊石刻,已無從考證。所幸的是,這個李某人題記並題額的石碑,確實保存下來,後來被人們移到讚皇縣,如今保存在嶂石岩槐泉寺裏。這是周穆王北巡讚皇的重要實物證據,也是石家莊市境內曆史上最早的石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