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安魂入夢(2 / 3)

景天笑,“我想買在蘇州,媽媽你有意見沒有?”

“我連太平洋都陪你飛過來了,還會對這個有意見?”傅和晴嗔怪地道。

景天一驚一乍地說:“那幹脆我們買在這裏吧?山明水秀的,價錢比蘇州還便宜。”

傅和晴拍她一巴掌:“討打。”

“爸爸呢?”景天抱住傅和晴的腰,頭靠在她肩頭上問。

“和阿德去社區會堂送畫展去了。社區那個聯絡人,向我們打聽過好幾次你的情況呢,”傅和晴拍拍她的臉,“可惜人矮了點,又比你大十歲。”

景天笑,“媽媽你發現沒有,我盡吸引比我年紀大的人了。是不是我長的顯老,就該和年齡比我大一截的人作伴?”

傅和晴撲哧一笑,“你是青春活潑,讓年紀比你大的人看了心動,也想要跟著年輕一回。這樣說你是不是就滿意了?”

景天呸一聲,說:“那還不如說我顯老,聽上去還好聽一點。”

景天和傅和晴說笑著,把晚飯做了,等景至琛和阿德從社區送畫回來,一家人在露台上吃著飯,聊著天,說著回家後的打算。

一星期後回到上海,景天把兩個孩子都交給傅和晴,自己開車去了蘇州木瀆,在鳳凰山墓園買了兩個相連的雙穴墓地,挑好墓碑的式樣,讓管理處刻上字,還有蒲瑞安的照片要燒成瓷像,又在選好的墓址哪裏站了一會兒,相了相方位,以便下次來的時候不會迷路。看著這周圍一片山上全是墓碑,一時心酸,坐在石階上痛哭了一回才離開。這樣的傷痛,豈是說幾個笑話可以掩的過去的。

轉眼便是清明節,景天開了車把一家人都帶上,還有蒲瑞安的骨灰盒用白布包著,放在她的膝頭。這是最後一程相隨的路了,自此以後,蒲瑞安隻能在冰冷的墓地裏安睡,等著幾十年後他深愛的妻子再來陪他。但他可以深夜入她的夢,她會老會醜會衰弱,而他將永遠是那個翩翩公子,笑容如春風般地溫暖她寂寞的深閨。

景天這一路車開得泫然欲泣。阿德把頭埋在景至琛的懷裏哭,傅和晴抹著眼淚,拍著阿嫻,幾個人沉默了一路。

到了鳳凰墓園,放眼是遍地的掃墓的人。白紙化飛,銀箔成灰。景天在停車場停好了車,捧著骨灰盒,傅和晴抱了阿嫻,景至琛牽著阿德,一手拎了裝著香燭錫箔鮮花的袋子,跟著景天找到了墓址,那墓碑已經刻好了字,蒲瑞安和景天的名字雙雙在上,就等她來描紅。

景天捧著骨灰盒哭的不成聲,霎時那塊白布上就全是淚痕。阿德哭著撲上來喊爸爸,景天把他抱住,兩人把骨灰盒擁在當中,哭成一團。

景至琛放下香燭等物,去叫了墓工來,直等母子兩個哭得沒了聲音,才從景天懷裏接過骨灰盒,撬開墓板,放了進去。墓工拿了水泥瓦刀就要封穴,傅和晴說等一下,景至琛轉頭一看,卻是蒲原和蘇熙兩個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

景天牽了阿德迎上去,叫一聲爸媽,說:“你們來了。今天瑞安下葬,就怕你們趕不來,又怕我在電話裏沒講清位置,你們找不到。對不起爸媽,我自作主張,把瑞安葬在這裏了,蘇州是我們兩人的家,我想他會喜歡蘇州多過上海。”

蒲原說:“你做的很好,比我們當爸媽的想的都周全。難得你還願意和我們通電話,又把落葬的時間地點告訴我們,我們很感激。他媽媽也很同意你的做法。”

景天說:“媽媽,我替小安子謝謝你今天肯來。”蘇熙的臉一直僵硬著,隻微微點了點頭。

三人到了墓前,墓工把石板重又蓋好,刮了水泥封了墓穴。傅和晴擺好蠟燭鮮花,景天用紅筆把蒲瑞安的名字和生卒年月一筆一筆描出,描一筆停一下,幾次淚水糊了眼,擦去了又描。描完了把頭抵在墓碑上,再把燒好的瓷像用強力膠黏在名字上麵,輕輕喊一聲小安子,瓷像上的蒲瑞安戴著眼鏡,溫和地朝她笑著,像是在回應她的呼喚。

傅和晴燒了三炷香讓在一邊,景至琛抱著阿嫻燃了六炷香,阿德學者大人的樣子哭著跪下上香磕頭。蒲原跟著敬過了,退到一邊。等蘇熙點香時,蘇熙的手抖得點了三次才在蠟燭上引著香頭,插在香爐裏,默哀片時。

景天從景至琛懷裏抱了阿嫻過來,說“這是阿嫻,瑞安的女兒。我這次回來,一是給瑞安落葬,二是讓她爸爸見見她。可憐他們兩個,永世不得見麵。”

蘇熙的眼睛落在阿嫻的臉上,阿嫻正睜著眼睛滴溜溜地看人,見有人的麵孔在眼前,便張開小嘴笑著打了個招呼,發出輕輕滴咯咯笑聲。蘇熙的臉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這笑容一閃而過,讓景天懷疑是不是她哭花了眼睛以至看錯了。

景天再靠近一步,在她耳邊低聲問:“媽媽,今天在瑞安墓前,你說一句實話,瑞安他是你的獨生子吧?你讓他死的安心,少一件遺憾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