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竹卻半點也不

嫌棄這樸素的菜色,伸手接過碗碟後,朝廚娘莞爾一笑道:“明日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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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走路一瘸一拐的靜雙便帶著幾個丫鬟來了竹苑。

他先領著丫鬟們與婉竹問好,而後又吩咐廚娘傳膳,廚娘便順勢把竹苑內彈盡糧絕的窘境告訴了他。

靜雙臉一綠,旋即掏出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遞給廚娘後說:“世子爺說了,竹苑的份例要和府裏一樣。”

處理好了這些事宜後,靜雙這才去拜見了婉竹,他私心裏並不認為眼前這個嬌嬌弱弱的女子會真正地得了世子爺的歡心,之不過是世子爺用來氣夫人的手段罷了。

可他還是笑著與婉竹問好道:“姑娘好,往後若有什麼缺的東西,隻管問秀玉要就是了。”

婉竹朝著靜雙投去一道感激的目光,也正是這一眼讓靜雙瞧清楚了婉竹的樣貌。

姿容勝雪、清麗動人。

怪道那人牙子敢在太太麵前拍著胸膛說:“我經手了成千上萬個女孩兒,這是裏頭最拔尖的一個。”

“多謝。”

一聲如鶯似啼的嗓音讓靜雙攏回了飄遠的思緒,他回過神之後,便以還有要事在身為由推辭著離開了竹苑。

秀玉、秀珠和秀柳三姐妹上前向婉竹見禮,雖則禮數周到,可臉上的神色卻實在稱不上歡喜。

她們都是齊國公府的家生子,本是在大房的三小姐院裏做三等丫鬟,將來說不準也能陪嫁出去掙個好前程,可如今卻隻能跟在這無名無姓的外室身旁。

滿京城誰人不知世子爺自年少時便心悅世子夫人杜丹蘿,雖夫人進門三年無子,可她出身遼恩公府,又得了太後的青眼被封為了清河縣主,榮譽、美貌、家世樣樣都不缺。

眼前這外室不過是世子爺拿來氣夫人的玩意兒罷了。

思及此,三姐妹不免都十分灰心。她們對著婉竹寥寥草草地行了禮後,一個推說身子不適,一個推說要去透透氣,一眨眼都不見了蹤影。

氣的廊道上立著的廚娘脹紅了臉道:“這……這……”

婉竹仍是那一副柔順沉靜的模樣,她笑著將那銀票遞給了廚娘,說道:“您拿去用吧。”

廚娘卻是推辭著不肯收,隻是婉竹執意如此,她也隻能收下。

>  當日晚膳,廚娘便大展手藝,給婉竹做了一席五菜四湯的菜肴。婉竹每樣都嚐了一些,她常年挨餓,隻吃一點點就飽了,剩下的飯菜便都給了秀玉等人享用。

饒是如此,秀柳還拿筷箸戳了戳那圓滾滾的肉丸子,悶悶不樂地說:“你瞧她方才用膳時高興的模樣,這樣粗鄙的飯菜也隻有這種窮酸的破落戶才能吃下去了。”

晚膳過後,婉竹照例在庭院裏圍著那一小片青蔥籠直的竹林般閑逛著散心,竹苑並不算大,繞過影壁之後便是東西兩處廂房,正中間是婉竹所居的明堂。

於秀玉、秀珠等人而言,竹苑簡直狹小的連手腳都伸展不開,哪兒有從前三小姐院子的一半大?

隻是婉竹是住了十年茅草屋的人,時常饑一頓飽一頓,挨打受餓於她而言乃是家常便飯。

十兩銀子,她就被醉酒的爹爹賣給了人牙子。

如今能住在這樣開闊通明、風清竹秀的院落裏,她心裏不知有多高興。

臨睡前,婉竹卸了鬢發間的梅花素釵,對著銅鏡一遍又一遍地練習著笑容,三分無辜、三分甜美、四分勾人。

足足笑了半個多時辰,當臉頰兩側都酸脹不已的時候,她才起身走向了那張鑲雲石的架子床。

滑膩瑩潤的雲錦為被,覆在人身上時比那紮人的雜草堆舒服一千一萬倍,婉竹饜足地躺進了溫熱的被衾之中,心裏想的卻是方才聽秀玉、秀珠三姐妹提起的府中一事。

她如今是齊國公世子爺齊衡玉的外室,這位世子爺並不是個好色奢.淫的性子,三年前將清河縣主娶進門後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收用,足可稱得上是潔身自好。

而把她收作外室的理由也很簡單——是為了氣那位出身高貴的清河縣主。

屋內的燭火未熄,隱隱綽綽的光亮襯出了床罩頂上枝莖纏纏繞繞的夕顏花,色澤明豔,姣麗妍妍。

那人牙子為了把她賣個好價錢,曾教她識字讀書,與她講過這夕顏花的來曆。

這花不僅美的驚心動魄,且一旦紮根於土壤,便會生生不息地往上攀騰。

婉竹想,她就要做齊小公爺的這一株夕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