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桌上發黴的饅頭從白日看到了晚上。
宮女說她是按旨意辦事。
殷晝當真那麼狠心?當真要做得那麼絕嗎?
這可是他的孩子,是我們第一個孩子啊。
我輕輕拍著小腹,盯著天上那輪弦月自語:“你父皇不會不要你的,他不會的。”
可是母親不知道怎麼麵對他。
哢——屋頂瓦片輕微的響動,我立馬吹滅了蠟燭躲到門後,悄悄從頭上摘下一根素簪。
一個黑衣人從窗口進來,腳步輕慢,宛如夜魅。
她直直朝著我床鋪的方向走來,我屏住呼吸,手裏的簪子握得更緊了些。
我算著自己能從她手裏跑掉的幾率有多大。
秋殘宮清冷,位置很偏,即使我現在跑出去呼救,可能還沒等到人來,就被一刀封喉了。
所以我決定先發製人。
黑衣人掀開我被褥那一刻,我毫不猶豫的刺向她。
但我想得太簡單了,她輕鬆反手就抓住了我。
看清她的樣子,我眼底的驚恐逐漸轉變成了驚訝而後又成了驚喜。
“休瑤?”
“姐姐。”
我拉著她看了又看,她臉色蒼白,身上還帶著傷。
“你怎麼在這兒,大哥呢?”
休瑤的眼神暗了。
“我和大哥鎮守邊塞,不久前軍營副將突然帶著心腹圍攻我們,義父留下的將士被下了藥我們雙拳難敵四手,大哥為了護我離開……”
她垂下眸子,“沒了。”
我一口氣堵在心裏,一時間沒了力氣跌在地上。
休瑤跪在地上,她雙眼通紅:“我是個逃兵,但我現在不能死。是狗皇帝發的密旨,是他殺了大哥!是他滅了褚家滿門!等我報了仇,親自去找大哥賠罪。”我
咬著舌尖,不讓自己哭出來。我白著一張臉抓著休瑤的手,搖搖頭:“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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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休瑤不能理解,“他為了自己的皇位,為了冷冰冰的權利殺了我們的親人,褚家上下為了他的江山出生入死,可他呢?鎮北侯府五十多口人啊,他們有什麼錯?”
我的手在顫,聲音也在抖。
“我知道,我知道……”
可是休瑤不能去,殷晝身邊有多少高手啊,她去了就是死路一條。
“姐姐,他都把你打入冷宮了,這種冷血無情之人你又何必呢?”
我扯出一個笑:“瑤兒放心,侯府的仇我會報,你先離開皇宮,找個地方休養,等傷好了,來接姐姐好不好?”
許是看到我眼裏的崩潰,休瑤沉默了。
幾日後,疆離來了。
“老侯爺和幾位公子的遺體我已安排妥當。”
“多謝。”
他皺著眉:“幾日不見,你怎地消瘦了許多?”
我搖搖頭攏了攏白袍,從袖中拿出一塊玉,“可否再勞煩你一件事?”
我摩挲著玉上的花紋,“你讓他來見我一麵,拿上這個去,他會來的。”
疆離沉默了半會兒,拿上玉轉身離開。
殷晝來的時候我正在梳發髻 。
“你有多久沒幫我梳頭發了?”我對著鏡中的自己微笑,眼眶卻紅紅的。
他是一個人來的,很自然的接過我手裏的梳子。
“大概三年了。”
我睫毛顫了顫。
“為何?”
他知道我在問什麼。
為何突然判若兩人?為何屠我親族?為何不認我們的孩兒?
我感覺到上方的手突然頓了下,又極其順暢的梳下去。
“朕是皇帝,做事自然隨心所欲,沒有原因。”
他從鼻息裏淡淡呼出一聲冷笑,“有時候朕覺得你太天真了,天真得可笑。”
他把簪子插進我的發髻,自顧自的倒了杯茶喝起來。
“朕曾說過,那塊玉可換一件事,說吧,你這麼大費周章的把朕叫來有什麼事?”
我沒說話,隻看著他。
他眉頭輕皺,想站起來,卻發現渾身乏力,隻能扶著桌椅才堪堪穩住身形。
沒過多久,殷晝倒在了桌上。
我輕輕描摹著他的眉,他的眼。
我想到他對我的好,對我的情義。
我也心痛他的善變,寒心他的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