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被小河說糊塗了,便點頭同意試一試。然後,他就和小河談起家裏田地的事。他告訴小河,說小河的麥苗前一陣有點黃,後來他幫忙澆了二十多擔大糞,現在已轉過彎來,變青了。

小河一聽,不耐煩地說,田裏地裏的事你做主就是,別跟我說,我不內行,說了也是白說。

大河有些生氣,但忍著沒發出來。他拿起一根甘蔗,又找出一把刀,一下下很用力地將節打了,將皮削了,然後三刀砍成四節。他扔了一節給林林,自己拿起一節,大口大口地嚼起來。

嚼了一陣,咽了些甜水,大河心定了一些,這才說,你們長年在外邊這樣幹,總不是一回事,既賺不了大錢,又落不了戶,不如趁早回去把家業做紮實些。

小河說,那也說不準,長年在外麵泡,說不定哪一回就來了運氣。

大河說,天下哪有那麼多的運氣。

小河說,你以前不總是說種田也靠三分運氣嗎?

大河一時無話。便坐在那裏不停地啃甘蔗,並隨口將甘蔗渣吐在地上。

芙蓉從廚房裏端了一碗菜出來,放在桌子上,一回頭見滿地甘蔗渣便極不高興地在林林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並說,怎麼從來就教不醒你,叫你別把東西到處亂扔亂吐!

林林並不哭,他頭也不回,順手用甘蔗在芙蓉的大腿上敲了一下。芙蓉立即哎喲叫了一聲。

小河正要說什麼,林林搶先說,媽媽真沒用,你打我時我怎麼不叫?

芙蓉一時說不出話來。

小河笑著說,小雜種,黃州城裏人打娘罵老子的習慣你倒學得百分之百了。

吃飯時,芙蓉上了六道菜,每道菜裏都有葷。大河吃得痛快,便和小河一起將一瓶白酒都幹了。大河還不停地用筷子蘸了酒,讓林林嚐。

他看著林林吮著筷子頭說,做男人,不管是城裏還是鄉下,這酒可非得學會喝,不然就會受人欺負。

飯吃完後,大河和小河一點事沒有,林林卻顯出許多的醉態,走路東倒西歪,一會兒說小河變成兩個了,一會兒說芙蓉變成兩個了,後來又說大河變成兩個了,最後連電視機也變成兩部了。

大家七手八腳地將林林弄到床上,哄睡著了,這才鬆口氣。

坐下來,芙蓉剛提起不該讓林林喝酒的話題,外麵有女人叫道,小河、芙蓉,快來幫我一把。

芙蓉說,佩玉回來了。

芙蓉在前麵走,小河在後麵跟著。大河站起來,遲疑了一陣,又重新坐下。

剛坐下,小河在外麵叫,哥,你也來吧,東西太重了。

大河出去,見一輛板車上堆滿了成捆的衣服。天黑,他隻分辨出板車邊站著一個女人,似乎有點胖。

小河吃力地將一捆衣服從車上卸下來,卻怎麼也弄不到肩上。大河也不搭話,上去將小河分到一邊,稍一貓腰就將那捆衣服甩到肩上,他用一隻手扶著,另一隻手順帶提了一捆。

大河邊走邊問,搬到哪兒?

佩玉連忙跑到頭裏將一間屋子的門打開,同時將電燈也開了。

大河將兩捆衣服碼好,回頭又去板車上搬,小河、芙蓉和佩玉都站在黑地裏看他一個人在那裏忙碌著。大河一開始沒注意,隻顧埋頭幹活,待板車上隻剩下最後一捆衣服時,他喘口氣,並用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這時,芙蓉說,我哥真像一頭熊。

黑暗中,佩玉哧哧地笑了幾聲。大河猛地覺得佩玉一直在盯著自己,心裏不知怎的竟有點慌,他連忙彎腰去搬那最後一捆衣服。他忘了板車上快空了,用力將那衣服一拎,卸空了的板車的這端一下子翹起來,將他的小腿重重地碰了一下。

大河忍著痛,扛著衣服,走到屋裏放下後,佩玉卻在外麵叫放錯了。

佩玉說,這捆衣服全是毛呢的,不能放在樓下,得放在樓上。

大河想趕緊回屋看看腿傷成什麼樣子,站在那裏有些猶豫。

小河在一旁說,哥,幫人幫到底嘛。

佩玉並不作聲,順著樓梯先上去了。

大河有些無奈地扛上那捆衣服跟了上去。

他按佩玉指的位置將衣服放好後,回頭掃了一眼佩玉,不由得心裏一驚,似乎覺得這是自己平生見的女人中最漂亮的一個。

大河不敢再看第二眼,說聲多謝了後,轉身就往外走。佩玉也沒留他坐一會。

回到小河屋裏,芙蓉責怪他,說,你怎麼說多謝,應該是她謝你!

大河說,我覺得自己像到她屋裏做了一回客。

小河在一旁笑著說,芙蓉你別故意追問,哥是老實人,見了好女人就怕自己會犯錯誤,就神經緊張。

大河有些窘,忙說,小河你別把我說走了樣,我是腿被板車碰傷了,這會兒還痛得很呢!

說著,大河就挽起褲腿,小腿上果然有一處傷口正在向外麵滲著血珠。

芙蓉朝小河眨了眨眼,然後說,我去弄點藥來。

芙蓉一出門就停下來,仰著脖子朝樓上喊,佩玉,我哥的腿砸傷了,你有藥嗎?

稍待一會兒,佩玉在樓上應道,有點紫藥水,你來拿吧!

芙蓉說,我正忙著哩,你送下來吧!說完也不待佩玉回話,就進了屋。

隔了一會兒,佩玉下來了,進門就說,是不是還要我幫他搽上。

大家都笑著說,你搽的藥,傷好得快。

佩玉沒笑,她上前一把捏住大河的腿,另一隻手用棉球蘸了紫藥水便開始塗。

大河感到佩玉的手又軟又燙,一股酥麻的味道,順著腿爬遍了全身。他將眼睛盯著天花板時,聽到小河和芙蓉在一旁笑個不停。

後來,佩玉一扔他的腿說,這樣行了吧,我負責好得快。

大河低頭一看,整條腿都被紫藥水塗滿了,藍不藍,黑不黑的光澤,在電燈光下閃個不停。

佩玉也不看他,說,一個大男人,碰破點皮,還要搽藥!

佩玉說時,鼻孔裏狠狠地哼了一下。

佩玉走後,大河氣惱地說,這女人怎麼像個瘋子!

芙蓉說,哥,這事你就不知道了,如今城裏女人都這樣,比男人還狠。

大河說,那怎麼做事還要指望男人!

小河說,狠是表麵的,那是一種愛的方式。

他們隻顧說話,沒注意到林林已將那瓶紫藥水拿了過去,將自己的兩隻手都塗成了紫色。芙蓉發現後,將林林的屁股打了幾下,然後弄了一盆熱水,將那手按在盆裏拚命地用肥皂搓,結果,林林的手沒有洗幹淨不說,自己的一雙手也被染成紫色。

八點鍾,佩玉在樓上喊,要他們上去打牌。

大河身上的錢不多,不想打。小河便說如果手氣好就多打一會,手氣不好就少打一會。大河沒辦法。隻好同意。

進了佩玉的屋,發現她已洗了澡,換上一套西服,身體各個部位凸凸凹凹地更突出了。

大河和佩玉坐對麵,隻要看到她的手或臉,他就心跳不止,亂了方寸之後,手中的牌就亂扔。說來也奇怪,幾乎每次亂扔都扔對了,讓他連和了幾個七對。

小河不失時機地說,看來老天爺真的是在成人之美。

大河沒有琢磨出這話的意思,佩玉卻是明白了,輕輕地說了兩個字,臭美!

說時,她伸手摸了一個七萬,她也不笑,一推牌,整個一副萬一色加七對杠上開。小河和芙蓉一下子傻了呢。

小河輸多了,便開始偷牌。開始兩次成功了,第三次卻被佩玉發現了。不但佩玉生氣,芙蓉也生氣,說難怪別人老找他們的麻煩,原來小河是這麼個小人。

小河嬉皮笑臉地說,男人偷牌,女人養漢,這都不犯法。

佩玉馬上說,芙蓉,你明天就去找個情人讓他看看。

小河說,你光指揮別人,你自己呢,怎麼就不想找一個?

大河一直沒吭聲,這時才說,要不打牌就散了,我正想睡覺。

小河說,一點不錯,我哥的住處還沒安頓好呢。

佩玉說,安頓什麼,我這樓上還有空房,床鋪現成的,睡就是。

小河馬上說,我哥真有福,我一直想在樓上睡一回,可總沒機會。

佩玉不理他,一個勁地碼牌。

這牌打到十二點時才散。小河和芙蓉也不交代什麼就下樓去了,扔下大河一個人待在佩玉屋裏不知如何是好。偏偏佩玉也不理他,隻顧收拾屋子。

大河逼得沒辦法,隻好開口問,我睡哪間房。佩玉一努嘴,指了指左邊的一間屋子,大河鑽進房裏,立刻轉身將門閂起來。他隔著門聽見佩玉在外麵低聲說了一句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