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秦卿的諾言(3 / 3)

說著,她彎下身子湊近李琅軒,近到了幾乎呼吸相聞的距離,才輕笑道:“現在,李少俠可要代表八派聯盟,將我這魔教教主就地正法?”

隨著玉微瀾滿帶諷意的話出口,李琅軒的黑眸中翻過一絲暗湧,卻很快平息下來,他語氣淡然道:“我李琅軒從來是願賭服輸之人,既然發誓十年內替你護法,自然不會違約。”

說這話時,他雙眼依舊凝視著手中茶杯,杯中茶水早已涼透,他卻自始至終未飲上一口。

玉微瀾輕舒了口氣,慢慢直起身子,嘴角的笑意愈加充滿譏諷:“護法?假如你那些師弟妹們要殺我,你也會繼續護法?”

杯中一直平穩的茶水,突然起了陣隱約的波紋。

玉微瀾掃了眼那執杯的手,笑著搖了搖頭:“罷了,當年那賭約本就是我耍了伎倆,取巧贏了你。能白得李少俠三年的護法,已是賺到了。前事不如就此作罷,你我道不同,自此不相為謀……”

青衫的身影微動,李琅軒似乎想抬頭說什麼,但一陣劇烈的咳嗽止住了他欲說的話。他急急地低下頭伸袖掩口,似乎想竭力壓住那咳嗽,卻不想竟是越咳越厲害。

“喀拉”一聲細微脆響,一直被他握在手中的杯子,因握得太緊而猝然碎裂。細小碎瓷嵌入了他的手掌,茶水混著血水慢慢溢出指間,落在他潔淨的青衫上。

玉微瀾看著他狼狽的模樣,歎了口氣嘖嘖道:“當年‘溫風如酒’紅衣勝火的李琅軒,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仗劍江湖載酒行,天下誰人不識君?是何等瀟灑風流的人物,如今不過三年,卻成了這般模樣……入我邀月教對你來說,就是如此備受折磨的事麼?”

她轉身去推門,走出去前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加了句:“八派中應有不少能人,你還是早些醫治吧。將來若有緣再相逢,隻願你能看在從前三年相伴的份上,手下留情些。”說罷,她不再看他,推門而出。

若能再相逢,必然是他帶著八派中人,來圍剿她吧……這麼想來,也不知道他們究竟該算是有緣,還是有怨了。

走出門,才發現這裏應該不是客棧,而是一戶人家的後院。從規模和布置來看,還不是普通的人家。

四處亭台樓閣雖不多,卻錯落有致。院中花卉假山布置簡單,卻看得出別具匠心。

這麼短的時間裏,她是被帶到了什麼人的家中?

玉微瀾疑惑地一路沿著鋪有各種圖案的石子路向前走,拐了兩個彎,便聽到前方傳來隱約的笑聲和絲竹聲。

等到沿著遊廊再拐過一道花籬,眼前豁然開朗,甚至她覺得應該叫做“眼前一亮”。

就在前方不遠處,是一處河岸,岸旁種遍了秋海棠、木槿花、木芙蓉、秋葵等花,按著各花開出的顏色,一層層繞著一處水榭,便好像那水榭是一朵巨大多色花的花蕊般。

水榭的四角,則飾以各類的秋菊,其中不乏名貴品種。

而玉微瀾剛才聽到的聲響,就是從這座水榭中傳出來的。

許多美貌女子正在水榭或彈琴吹簫,或吟唱曼舞。遠遠望去,隻見水袖繾綣,翩躚動人。

就好比劉阮采藥誤入仙台,武陵人打漁不小心溜進了桃花源,這種景象望來恍如仙境,十分美好。隻是如果時間不是在大清早,會更美好。

微風吹拂起掩在水榭周圍的輕紗,令玉微瀾隨意一望就認出了坐在最中心位置,也是最美貌的一個人——秦卿。

他的紅顏知己伊綿綿正溫柔地替他斟茶,金蓉蓉英氣十足地用匕首甩著劍花替他削水果。而五毒教聖女吾愛琴,則正靠在犛牛背上,側著腦袋癡癡凝視心愛情郎,手中來自苗疆的笛子正被她吹出異域風情的調子,雜在一種中原曲聲中,簡直說不出的不和諧。

水榭雖然夠大,但這麼多人連同牛都蹲在上頭,還是讓玉微瀾隱隱替它的承重力感到憂心。

這大清早的身邊就鬧騰成一片,果然不愧是令女子們一見就傾慕到無法消停片刻的天下第一美男子。

要當個安靜的美男子,果然不是件容易的事。

玉微瀾同情之下多望了一眼,結果好巧不巧地遙遙撞上秦卿的視線。

她迅速收回目光,輕輕打了個嗬欠,然後轉身準備繼續默默找出去的路。

隻是可惜,早已有人隨著那備受矚目的秦卿的視線發現到了她的出現。

“滾娘!”這不,五毒教聖女已經停止吹笛,朝她一邊甩著手中竹笛,一邊大聲招呼了起來。

過去,還是不過去?

玉微瀾腳步頓了頓,馬上裝作沒有聽見繼續往前走。傻子才會停下來過去。

“滾娘!”吾愛琴見她沒有回應,歇了一下又喊,“秦郎讓你過來。”

去你的滾娘!我沒聽見。

玉微瀾腳步還是沒停。

但是下一刻,眼前白光一閃,剛才還在水榭中的金蓉蓉已經落在了她麵前,攔住了她的去路。

“你聾了嗎?”金蓉蓉瞪著她,喝問道。不愧是被南宮世家寵大的長女,做事簡單直接,說話也是如此。

一陣銀鈴聲響,吾愛琴也帶著她一身的攝魂鈴,五彩繽紛地晃了過來。

“滾娘,你沒聽到嗎?”吾愛琴瞪大眼,望著玉微瀾,揮舞著手中竹笛,“秦郎說有事找你!”

說到秦郎二字,她格外強調了下語氣,仿佛召見玉微瀾的是皇帝、是仙人,玉微瀾應該馬上感激涕零,三拜九叩地衝去水榭聆聽天音一般。

玉微瀾卻無暇去感受那種被皇帝被仙人召見的榮幸感,她的眼角忍不住在那笛子反射出幽綠的輝芒裏抖了抖。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吾愛琴手中那支笛子,平時是專門用來驅使蛇蟲鼠蟻,往死裏碾壓毒害她的敵人用的吧!

她覺得自己的腿有點軟,然後她很沒骨氣地掏了掏耳朵,諂笑了下:“剛才是兩位美人叫我?唉,年紀大了,這耳朵也不太好使了,勿怪,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