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若是喜歡,你便一直如此打扮吧(3 / 3)

沛芙的頭埋在雙臂間,喃喃地低語著什麼。虞立薰湊近細聽,辨認出她竟是在說:“我是暗衛……我隻是暗衛……”

他不禁對著麵前的少女又發了好一陣呆,直到她又痛苦地在地上拉扯身上已經殘破的衣衫。他才回過神長長歎了口氣,而後麵色複雜地伸手抱起,走到前方的小溪邊,又低頭看著懷中的少女一眼,才俯身將她慢慢放入清澈的溪水中。

沛芙覺得渾身浸入到了一片冰冷之中,緩緩睜開眼,模糊的視線裏,是虞立薰複雜的眼神。雖然將她放在水中,但他始終緊抓著自己受傷的雙手,使之不落入水中,而手上的傷口不知何時已被包紮過。

虛弱和未退的藥效令她又閉上了眼睛。

春日的溪水雖看來清淺,泡在其中仍是冰涼徹骨,暫時緩解了藥效產生的熱意。她在水中任由流淌的溪水衝刷著身體,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感覺到身上火辣的熱意逐漸消退,冰冷的水令她打了個顫。下一刻,她被虞立薰一把提起,落在了後者懷中。

沛芙再度恢複清醒的時候,已回到了馬車上。馬車不停歇的顛簸,令精疲力竭的她睜開眼,發現自己仍在虞立薰懷裏,身上披著他的外衣:“郡主……”她開口,發現出口的聲音十分沙啞。

“醒了?”虞立薰對她一笑,雙手一托便輕鬆地抱起她,語氣竟十分溫柔,“車上沒有多餘的衣物,先披一下我的等到了地方再換上吧,免得寒氣入體。”

行出沒多久,拉車的馬卻突然嘶鳴一聲,發了瘋般向前猛衝。虞立薰一把掀起車簾,才發現車夫已口噴鮮血倒斃,兩旁護衛更是不知何時都失了蹤。想不到今日的襲擊不止一波。

“郡主。”沛芙也意識到情況不妙,強撐起身子望了眼馬車外頭,頓時驚慌失色,“這方向一直往前是個懸崖,他們是要令馬車墜崖,好害死車中人。”

作為一名暗衛,就算是此刻狀態極度不好,沛芙還是伸手想去拿被放在一邊的雙劍,卻被虞立薰製止:“你的手都傷成這樣了,別亂動。”

沛芙也覺得自己渾身酸軟無力,但是……

“屬下是暗衛,應該戰鬥到最後一刻……”說完這句話,她意識又開始有些昏沉起來。

隻聽到虞立薰在她耳邊道:“沛芙,夠了,你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休息下吧。”

不該這樣的,她才剛清醒過來……難道她竟然被點了睡穴?沛芙終於還是閉上了眼睛。

這一次不知睡了多久,睜眼時沛芙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房間內,隻能從牆角的黴斑確認這裏不是今日要去上香的寺廟禪房,而是極普通的民舍。

回憶起昏睡過去之前發生的事,她猛然從床上坐起,卻發現有個布衣男子正坐在窗前,一邊搖著扇子起身走近一邊朝她笑:“瞧你,連睡個覺都要這麼一驚一乍的。”

時近黃昏,光線略有些黯淡,但依舊能看到那布衣男子眉目普通,一顰一笑間卻透著股掩不去的媚意,讓人恍然間以為看到了絕代佳人。而他的神情是這樣的令人熟悉,手中的扇子更是讓沛芙覺得太熟悉了。仿佛前不久才見過……仿佛他就是那個連笑都帶著絲壞的虞立薰……

沛芙對著他的臉發了好會兒呆,最後被男子用手中扇子拍了下腦袋:“好了,傻夠了就趕快回神,沒見過你這麼會發呆的暗衛。”

“郡……郡主?”沛芙終於從他那令人更加熟悉的語調,以及愛拍自己腦袋的動作裏,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除了我還能有誰會這麼好心,帶著一個傻兮兮毫無用處的暗衛逃難?”男子很沒形象地翻了個白眼,就像往日裏的玉雪郡主般優雅地在她床邊坐下。

“這……這……我……那個你……”沛芙覺得自己一時間……還是有點難以接受,卻又不知道該問什麼,又該怎麼問出口。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為何她一覺醒來,好像世界有點大變樣了?

看著開始口吃的沛芙,虞立薰噗嗤笑了下,拿扇子又敲敲她腦袋:“算了,我就給你解個惑吧。”

他站起身來,將扇子隨意地輕敲自己手掌:“首先,我們此時身在京城內的平民居所之中。白日裏馬車掉落懸崖前一刻,我帶著你跳下了馬車,然後偷了身衣服後背著你一路潛行,回到了京城。”

雖然說來平淡,但沛芙能想象當時他帶著自己跳下馬車時有多驚險,因為馬車外必定不可能沒有埋伏。虞立薰帶著一人還要對付不知人數又不知多厲害的刺客,然後一路回到京城來,此時卻看不出一絲疲憊,甚至他的身上看不出有受傷的跡象。不由讓沛芙不對他武功深淺的認知,又加深了一層。

“為什麼要回京城?不去上香了?為什麼我們不是回將軍府,而是在這裏?還有你為什麼是現在這副模樣?”沛芙總算鎮定下來不再口吃了,卻又覺得自己心中的疑問實在太多,一下子成了連珠炮。

“看到你這麼快就恢複活力,倒是不枉費身為主子的本郡主那麼辛苦地反過來救你。”虞立薰似乎甚為欣慰。隻是他這般身著男裝,以一副男人樣子自稱“郡主”,簡直比從前女裝時更讓沛芙雞皮疙瘩掉一地。

她下意識地想用手搓搓胳膊,卻發現手感不對……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竟被包紮得像兩隻大粽子。她不由抽了抽。虞立薰好歹也是將門出身,包紮個傷口都能裹得像粽子一樣?他是故意的吧!

看到沛芙的表情,虞立薰眼中是掩不去的笑意。他繼續說道;“既然半路都能遇到花中客,說明今日我們的行蹤早在對方掌握之中。若繼續前往寺廟,還不知道有什麼在前方等著,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悄悄回到京城中,讓他們措手不及之下暫時失去追擊的目標。”

他慢慢踱到床邊小木桌旁,倒了杯水遞到無意識地舔著唇的沛芙嘴邊:“至於將軍府,你又知道誰不是被派來潛伏的暗樁,就等著覷空收拾本郡主。而本郡主如今身邊連個得力的暗衛都沒有,貿然回去將軍府也太危險了。”

裝!你就裝吧!能從那麼多刺客中輕鬆突圍,又神不知鬼不覺瞞過刺客視線回到京城來的他,真的需要她這樣肉腳的暗衛嗎!

眼前這位的說話方式,沛芙覺得自己已經快能習慣下來了。同時也更能確定他就是虞立薰本人——除了虞立薰外,誰說話還能總這樣討厭。

她湊近虞立薰遞來的杯子,喝了幾口水。沒法子,現在雙手的傷口痛得厲害,又被包紮得像兩隻粽子,根本別想自己用手捧著杯子喝,既然虞立薰這麼積極主動地提供服務,她也就不客氣了。

“至於我現在這副模樣嘛,自然是也戴了人皮麵具……”虞立薰放下杯子,在她床邊坐下,嘴角勾起一抹與往常一般熟悉又討厭的笑,“果然,還是我的本來麵目更為吸引人是麼?”

正在喝水的沛芙差點一口水噴出來,下一刻決定為了自己不被水嗆死,暫時不要同此人說話了。

正苦思著,眼前陌生又熟悉的虞立薰忽地起身,走到窗前伸出纖長的手,隨即一隻紅色的小鳥如同幻影般倏地落下,速度極快地停在了他的手指上。

那隻鳥兒沛芙也十分熟悉,因為她曾有好長一段時間,看著它在碩大的籠子裏好似蟋蟀在大海碗中般撲騰不休。隻是此時這鳥為何突然得了自由,還尋到了他們所藏身之處。

虞立薰伸手輕撫了下鳥背的紅色羽毛,然後從鳥兒的腳爪處取出一隻極袖珍的小筒,看著似是用蘆葦杆子製成。小筒內則有一卷薄得幾乎透明的紙卷,虞立薰就站在窗前低頭看了兩眼,然後手指輕輕一捏,紙卷便化作齏粉。

他轉過頭來,沛芙聽到他用往常一般戲謔的語氣說著:“看來我們要暫時在此借住一段時日了。”停了停,他才又笑眯眯道,“將軍府內果然有些不太平。”

漸漸降臨的夜色模糊了他此時的神情,他站在窗前竟有種如魔似幻的味道。以致於沛芙呆了許久後才想起那句忘了問的話——自己身上的衣服究竟是什麼時候、什麼人給換的!

他們此時身處的,是京城內普通人家的屋子。這樣角落帶著黴斑的破屋子,也不知虞立薰是怎麼從這繁華的京城旮旯裏頭找到的。

沛芙扯扯身上滿是補丁的衣服,嘴角也跟著扯了扯。方才已經打聽到,原來給她換衣服的竟是虞立薰找來的隔壁大嬸,用的是一個超級蹩腳的理由:他們兩個是私奔的小夫妻,不慎半路遇到強人又落了水失去所有財物,便暫時棲居這無人的廢屋之中……這都是他從哪個狗血的話本子裏頭找來的情節,聽著簡直讓人打哆嗦。

不過從這點看來虞立薰還算是個知禮的,即便非常時期也未曾占過她什麼便宜。

他們已經在這裏待了幾日了,在這段期間那隻速度快如幻影的紅色小鳥頻繁地飛進又飛出。以那麼小的身子擔負起送信的職責,也真的是不容易。

沛芙盡管十分好奇小鳥送來的信是關於什麼內容的,但作為一名稱職的暗衛,她不該對主子的隱私有過多的好奇心。所以她隻是每次都蹲在邊上,偷偷地斜眼瞄虞立薰手中的紙條,然後在虞立薰似笑非笑的目光裏,眼睜睜看他一次次將紙條捏碎,然後無聊地躲在角落裏養傷。

她雙手和胳膊上的劍傷還好,用了金瘡藥後早已止血,漸漸有結痂的趨勢。但花中客的藥極厲害,她在中藥之後沒有按常規流程解除藥效,終究還是有些傷了身子,身體虛弱不說,精神也時常會恍惚。那是之前過度控製自己強行克服藥性造成的影響。

但明明精神恍惚的是她,她卻覺得虞立薰也有點不對勁。那麼講究的一個人,居然也穿著打滿補丁的粗布衣服毫無嫌棄之色,還摸到灶間生火做起飯來。令沛芙屢屢抬頭望向天空,懷疑天上升起的是一輪綠色的太陽。

“沛芙。”不知何時起,虞立薰一直改口叫她這名字,他抹去額頭蹭到的煤灰,將最後一道菜端上桌,頗有幾分賢妻良母風範地笑道,“你有沒有覺得,像現在這般每日圍著油鹽醬醋茶的平淡日子,也是挺不錯的?”語氣中好似還帶著幾分循循善誘的味道。

挺不錯?看他用筷子夾著眼前辨認不出原材料的菜喂給自己,沛芙顫巍巍的就是不想張嘴,默默在心裏道:起碼也要先將廚藝練到不會把人毒死再說這話吧?這不是這些天來的第一頓飯,然而,她深深覺得自己已經被毒害過無數次了。

但是在虞立薰充滿期待的目光裏,她實在沒好意思直接說出口打擊他。

而最叫她膽戰心驚的莫過於某日清早起來,虞立薰取出把新買的梳子幫她梳頭時,突然好似心血來潮般道:“沛芙,你可知新嫁娘出閣之前,都有道儀式?”

“什麼?”沛芙一聽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虞立薰已將她的發髻放下來,用那把梳子一下下給她梳頭,邊梳邊念念有詞:“一梳梳到底,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子孫滿堂……”沛芙聽到後麵,覺得自己的頭發絲都快炸起來了。

雖然作為暗衛,不太了解婚嫁民俗。但沛芙看著之後鏡子裏被梳成了婦人發髻的自己,可以萬分確定,虞立薰必定又開始了他的間歇性抽風!

而虞立薰這間歇性抽風,竟然次數越來越頻繁,每天早上梳頭時候都會發作一次。沛芙一旦提出抗議,他就會笑眯眯道:“你瞧,街坊們都知道我們是私奔的小夫妻,你梳個少女發式不合適。況且,先梳著這個發式,還能讓你早日習慣起來。”

瞧瞧,這都說的什麼話!她一個注定孤獨一生的暗衛,需要習慣婦人發式嗎!

如果不是雙手受了傷,她真的非常希望自己梳頭,哪怕隻是隨意一把紮起,也比這樣順眼好麼!

當夜幕又一次降臨,獨自坐在窗前發呆的沛芙感覺到一陣熟悉的寒冷,不由心中一喜,起身向窗外喊道:“僚友?”

窗外傳來衣袂聲,一道黑影在窗前落下,黑衣覆蓋下的全身充滿爆發力,果然是絕情沒錯。

沛芙笑著飛身越過窗欄杆,迎了上去:“僚友,你怎麼會找來這裏的?”

絕情依舊周身發著冷氣,他看著沛芙有些遲緩的動作,目光掃到她包成粽子一般的手,以及她的頭發,默然片刻,方用冰冷的音調道:“辛苦。”

沛芙覺得自己大概是幻聽了,居然能從萬年冰山絕情的嘴裏聽到“辛苦”二字,簡直跟鐵樹開花、老蚌生珠似的罕見。

沒等她適應過來,絕情又恢複了平時冰冷的語調說道:“我,來換你。”看來應該是少主那邊知曉她受傷了,所以派絕情來代替她保護虞立薰。想來虞立薰雖然沒出門,但那隻送信的鳥應該起到了聯絡寧浣亭的作用。

“好好好!”沛芙一迭連聲的應著好,好似突然遇見了大救星。雖然她是個盡忠職守的暗衛,但既能聽從少主的指示,又能夠早點擺脫虞立薰毒藥一般的飯菜,她是非常樂意接受安排的!

一邊應著好,她發現絕情的目光始終停留在自己頭上,才反應過來:該死的!她頭上還頂著虞立薰給梳的婦人發式。

從絕情的目光看來,他應該不會想多了吧?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方才說的那句“辛苦”,含意恐怕就要比字麵意思深奧太多了。

沛芙張口剛要解釋一二,身後就傳來一聲冷笑:“看來真是養不熟的狼崽子,我這麼紆尊降貴地服侍許多天,卻還抵不上人家一句話。”

回頭才發現虞立薰不知何時立在窗內,正挑著眉眼冷冷看他們,手中還捧著剛洗過的碗筷。便是屋內隻有油燈一盞,光線昏暗,也能看出他此時心情極為不佳。

“郡主,絕情可是暗衛中最一流的,他來保護你的話,你的安全必定無虞。”沛芙眨了眨眼,解釋道。

雖然虞立薰這段時日確實十分費心地照料受傷的自己,但她真的已經受夠了這位間歇性抽風的郡主,以及他那毒藥一般的飯菜了。再吃下去,她真懷疑自己會不會成為史上第一個被不含毒藥的飯菜毒死的暗衛。

這間民居十分小,除了灶間,便隻有這一個房間,房內僅有一張破舊木板床和兩隻櫃子。一隻櫃子應該是裝衣服的,但如今裏頭隻有一件同樣打滿補丁的衣服。另一隻櫃子則是裝了些瓦罐碗筷等雜物。

虞立薰將手中的碗筷放入牆角的櫃子中,又嘲諷地輕笑聲:“算了,你去吧。畢竟那邊才是你的正經主子。況且,我才不耐煩服侍一名小暗衛,走吧走吧!”雖然這麼說著,他卻一眼都沒有再看向沛芙。

沛芙不由心裏頭有些過意不去,但再想想,她又沒做錯什麼事,為何要過意不去?

正要轉身走出門去,身後虞立薰忽然又喚住了她:“小暗衛!”她回頭發現有東西被丟到麵前,忙用粽子般的雙手接過,發現是個藥瓶。

“裏頭裝的是虞家特有的傷藥,比你們暗衛用的金瘡藥要管用許多,就用這個敷傷口吧。”虞立薰還是沒有看她,丟了藥瓶便自顧自朝木板床走去。

虞家特有的傷藥?虞將軍征戰沙場多年,所使用的傷藥必然效果十分好。沛芙趕緊收好藥瓶,向屋裏道了聲:“多謝郡主賜藥!”

虞立薰已躺到床上去,背對著外頭,語氣一如往昔般慵懶:“累了一天,別再來煩我。”但他被子都不曾拉上,甚至外衣都未脫。

沛芙忍不住對著他那背影又道了聲:“郡主珍重,屬下告辭了。”虞立薰沒再回話,背對著她似已睡著。

她又扭頭看了眼絕情想同他也道聲別,卻發現他已不見了身影,大約又是去了哪個讓她難以找到的隱蔽之處,開始了守護虞立薰的職責。

看來隻能下回在找機會同他好好解釋一下,關於自己仍在堅守的職業操守了。

沛芙捅捅自己頭上的發髻,搖搖頭推開院門走去外麵。

這破舊屋子竟是位於一個偏僻陋巷之中,沛芙走到門外才發現外頭已無聲無息地站了數名寧國公府的護衛。隻是為了掩人耳目他們此時都未穿護衛服,隻著便衣行動。

“姑娘。”見到她出來,護衛中為首一人上前行禮,“我等奉世子之命,護送……姑娘回府。”說到姑娘二字,他不禁掃了眼沛芙的發式,顯然有些不確定眼前的究竟算姑娘還是少婦。

護送她回府?沛芙詫異地望望他們,認出為首之人正是寧浣亭的心腹之一餘姚,看來確實是寧浣亭的授意。

餘姚看見她時的眼神陌生之中帶著些好奇和審視。這很正常,往日裏,沛芙都是隱藏在暗處沒有幾次露麵的機會,所以寧浣亭身邊的護衛她都識得,但對方卻隻是在虞立薰身邊見過易容後的她。

也不知寧浣亭派他來時是怎麼說的,但必定不會直接說出她暗衛的身份。否則餘姚身後諸人的眼神也不會那麼古怪,還頻頻掃視她的發式,似乎在猜測她的身份——他們不會以為生活堪比和尚道士的寧世子,其實偷偷在京城這麼破舊的屋子裏把玉雪郡主的侍女……金屋藏嬌了吧?

沛芙被自己的猜想冷到了一下,兩隻粽子般的的手互相搓了搓,向眼前也算是同僚的餘姚道:“既然如此你們就護送我走吧。”這麼小的巷子裏突然冒出這麼多人,就算是個個身著便衣,也還是容易引人矚目。

京城的夜裏比白天更有一分不同的繁華熱鬧,除去那些畫舫船頭傳出的絲弦歌舞聲,花街柳巷內正在醞釀的新一輪風流佳話外,各處夜市都到了開張的時候。

聽說本朝京城的夜市數十年前更為熱鬧,常常要開到三更天,然後又從五更天再開張營業,生意之興隆空前絕後。各種攤點沿路排開,賣著從南到北的各種特色吃食,行人絡繹不絕。現如今雖各處已蕭條不少,但仍能吸引不少行人前來光顧。

對於沛芙來說,這沿路各家攤販響亮的叫賣聲,簡直比一路走過的那些書場中,傳來的抑揚頓挫的說書聲,更能吸引她。所以她走著走著,就……走不動了。

從她受傷之後就隻喝過幾碗藥,外加幾頓比藥還難吃的飯菜,此時她真覺得全身從裏到外都在呐喊著需要美食的慰藉。

瞄眼身邊不遠處的餘姚,以及分散在人群中的其餘護衛人等,她掏了掏懷中的荷包,快速地遞出去買了份櫻桃煎,用粽子般的雙手艱難地捧著邊走邊吃,吃完又忍不住順手買了份糖霜蜂兒。吃完糖霜蜂兒又覺得太甜了,要了份豬羊荷包,然後覺得口幹,又添了份桃汁……

轉眼去寧國公府的路才走完一半,在餘姚越來越異樣的目光中,她荷包裏的錢已經去掉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