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皇後的手指,便懸在半空。
旁邊宮婢厲聲嗬斥:“無禮!”
避讓的元觀蘊,退後兩步,跪了下來,低頭俯身:“……請娘娘恕罪。”
宮內似乎沉寂了一會。
伏地的元觀蘊,感覺到皇後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遊曳著。
繼而,皇後的聲音變得和煦了,她的心情似乎變好了。
“多嘴。做什麼嚇卻月?生母的遺物,愛惜些,也是應當的。去把公主扶起來,賜座。”
剛剛嗬斥元觀蘊的宮婢,走到元觀蘊身旁,將元觀蘊攙扶起來。讓他坐在胡床上。
從進來到現在,皇後的所作所為,對元觀蘊而言,都似一團迷霧。
但是,當皇後問他母親的時候,當他意識到皇後的情緒變化,一種明悟,自他心頭升起了。
皇後讓我看畫,皇後對我說話,都隻是其對我的一種試探。
我沒有獨自見過皇後,皇後也沒怎麼見過我。
我懼怕她。
而她要了解我。
那麼,我最後,因為害怕秘密暴露的倉促躲避,不是壞事,而是好事……因為這樣生疏生澀的卻月公主,是皇後想要看到的透明公主。
因此皇後心情愉快。
“這些年在掖庭,過得不太好吧?你父皇也是狠心,將你一個人丟在掖庭。掖庭那裏,不是正經過日子的地方。”
她朝元觀蘊看了一眼。
“你想要離開掖庭嗎?”
元觀蘊袖中雙手,微微蜷縮,又舒展開來。
若是進來之時,聽見這句話,他恐怕就要射出簪子了。
但在弄清楚皇後的想法後,他逐漸意識到,也許這一次,皇後叫他來,不是因為他半夜前往水渠之事被發現。
那麼,是因為什麼事情?
雖還緊張,卻沒有那麼害怕了。
“我不敢……”元觀蘊低低出聲,“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是啊,普天之下,又有多少人,能說皇帝的不是?
“總歸是他的疏忽。”皇後,“他近來想起你,也覺愧疚,想對你補償一二。正好,尹桂獨子尹問綺,少年有為,文武兼備,可為良配。不日,你就將出降於他。”
什……什麼?!
元觀蘊一時錯愕到了極點,霍然抬頭,失聲道:
“我……我嫁人?”
“不錯。”皇後失笑,“怎麼如此驚訝?”
元觀蘊如何能不驚訝?
前一刻,他的大腦還充塞著逃跑、同死等無法回頭的事情。
下一刻,他就被人告知,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出皇宮。
代價是……以新嫁娘的身份。
嫁人……不是不行。
元觀蘊的大腦有些混亂。他本能地繼續思考。
隻是嫁人也麵臨著同樣的問題,他是男子,不是女子,暴露之後依然要逃跑。
“這個消息確實突然了些。”皇後還在說話,揶揄道,“不過,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尹家喜歡你,求娶之心十分炙熱。為了早早娶到你,甚至等不得我們造公主府,自己把這差事攬了過去,放言說一旬之內會將一切辦好。”
“既然尹家如此說了,你父皇便說,出嫁的日子定在半個月後。”
“時間確實緊了些。但也不用你準備什麼,這半個月中,宮中會為你置辦嫁妝,我也給你派幾個人過去……”
此刻,就是再震動,元觀蘊也不得不勉力思考。
派幾個人過來,意味著他不再有獨處的時間。
也就意味著,從水渠帶黑娘逃跑的計劃,徹底失敗。
剩下的路……剩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