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為怕被人知道自己對秦卿見死不救,這位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眾多愛慕者們會讓她吃不了兜著走吧。而且眼睜睜看著這樣絕世無雙的一個大美人香消玉殞,好像也是挺可惜的。
她這樣對自己解釋,駕著破舊的馬車裏,望望麵前躺著的男子不禁又是一聲長歎。難得發了筆財,結果第一次的奢侈浪費行為,居然是為眼前這秦卿買了輛馬車。她好不容易得來的錢啊,將來用於重振邀月教的資金就這樣少了一些,真心疼。
隻有一點好處,就是秦卿身上的劇毒剛好滿足了她練功的需求。
她苦練千機毒指十多年,靠的就是吸收天地間各種劇毒。自從八派聯盟圍剿,她走火入魔出逃後,這幾個月都沒能好好地繼續練功,主要也是因為一直沒有適合的毒素提供給她。現在倒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看看天色,將馬車趕至林中幽深處,便利索地爬進馬車中,掀開棉被將昏睡著的秦卿托起麵對自己坐著,然後與他雙手相對,閉目運起功來。已經十天了,隻差這一次,秦卿體內的毒便完全被她吸收,功力也能恢複不少。
可惜天公不作美,剛開始運功,林中就淅淅瀝瀝下起小雨,沒多久又漸漸轉大成了瓢潑大雨。
那破舊馬車都不知換過幾代主人,頂篷上到處是縫隙和小洞,轉眼就打濕了馬車裏頭。
玉微瀾停下手,歎口氣認命地將棉被裹住了秦卿,抱在自己懷裏替他擋著漏進來的雨點。他身體本就虛弱,毒素又還沒完全清除,如果此時淋雨招了風寒,那可是會要命的事情。
這場大雨卻一直沒停,綿綿不絕地下到了半夜,裹著秦卿的棉被早已濕透,玉微瀾更是從頭到腳淋成了隻落湯雞。
冬夜裏的雨不比溫潤春雨和涼爽秋雨,雨水順著馬車縫隙落在身上時,仿佛將冰雪般的嚴寒也一同帶了進來。
看看秦卿越來越蒼白的臉,玉微瀾咬咬牙隻得運起自己好不容易積聚的一點真氣,伸手搭在秦卿手上送入他體內替他暖身。隨著真氣遊走,秦卿臉上漸漸有了絲血色。
但這隻是杯水車薪,終究不是解決辦法。隻是維持了一炷香的光景,玉微瀾就內力耗盡,本應布滿疙瘩膿包看不清模樣的臉也泛白了起來。
這密林之中的地麵都厚厚地堆積千百年來的陳腐落葉,經過大半夜的雨,地麵變得極度鬆軟,令馬車的四隻車輪都深深地陷了下去,再也無法挪動。而拉車的那匹老馬年邁體衰,顯然無法同時馱上兩人離開。
更糟糕的是,秦卿開始全身發抖,麵色發紫,顯然在這場寒冷的冬雨之中支持不下去了。雨再這樣不停不歇,他離駕鶴西歸也應該不遠了。
不知是被寒冷凍得恢複了些許神智,還是在夢囈,雙目緊閉的他嘴張了張似乎在說什麼,但由於極度虛弱他的聲音被外間吵鬧的雨聲掩蓋。
玉微瀾俯身偎向他將耳朵湊到他唇邊,努力聽才分辨出他在說:“別管我……你自己走……”說了兩遍這話,他的氣息又微弱了幾分。
這一幕仿佛沒多久之前才上演過,沒想到此時此刻,她竟然又與同一個人處在生死關頭。但是與之前極為不同的是,這一次,她完全有能力自行離開,而不用被迫與他死在一塊兒。
玉微瀾看著懷裏逐漸喪失生命力的天下第一美男子,聽著外頭那匹唯一負責拉車的老馬在雨中嘶鳴,猛然把心一橫將他放下。然後掀開在風雨中幾乎已經失去遮擋作用的車簾,躍出馬車解下外頭的老馬,她便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馳離。
作為一名在江湖中毫無好名聲,甚至稱得上聲名狼藉的魔教教主,她有什麼義務要陪著一個對她來說應是毫無關係的人,待在這場仿佛沒有止境的大雨之中?她還有許多想做的事情沒去做完,怎麼能因為這個隻見過幾次麵的秦卿而耽誤?
她現在最該做的事情就是趕緊找個舒適的地方,泡個熱水澡換上幹燥清潔的衣裳吃頓飽飯。同生共死那種事,有的是美男子的那些愛慕者前仆後繼,還輪不到她……
碩大的雨點打在臉上,令上麵的疙瘩和膿包格外生疼。她勒住馬,伸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視線穿過交織密布的雨幕,定定地落在一處。下一刻,她猛地一揮馬鞭,策馬又奔了回去。
馬車還在原處,風雨交加間遠遠望去竟像一艘隨時會湮滅在風暴之中的海上小船。秦卿依舊裹著濕透的棉被虛弱地躺在車廂中。
他不知何時已清醒過來,正微睜著眼望著不停漏下冰涼雨水的馬車頂發呆,濕漉漉的臉上不知是絕望,還是在自嘲——這繁華似錦的人生卻原來如此短暫如幻夢,前一刻尚富貴榮華盡享前呼後擁的都是溫香軟玉,後一刻他卻獨自在這寒冷陌生的地方等死。
玉微瀾衝進馬車裏時,他略略才回神,看到她似有些驚訝。玉微瀾上前不由分說便一把將他拉起,直接拉上馬背,而後自己也躍上去,坐在他身後讓他靠著自己,便冒雨策馬前行。
老馬原本就力有不逮,在大雨中載著兩人沒跑多遠,就轟然倒下,剩餘的路玉微瀾硬是拖著秦卿走完。
她在進這片山腳下的密林深處時,曾經注意到途中有幾處洞穴。剛才雖然隔著大雨視線模糊,但她還是照著記憶找到了一處,洞穴的大小也恰好可以容他們二人躲避棲身。
她進去後,便找幾塊石頭堵在洞口,擋住了寒冷的夜風。洞中光線全無,她看不到身邊的秦卿情況如何,但能感覺出他早已在這一陣折騰中再度昏迷過去。
玉微瀾自己也凍得不行,搓著手跳著腳摸出火石來,試了好多遍打不出火來。也是,淋了這麼久的雨,火石和火折子都濕透,怎麼可能生得了火。況且就算生了火,這大冬天的雨夜裏連一點幹燥的枯木都沒有,也實在找不出什麼能點燃的東西。
摸摸自己身上好像隨便就能擠出一灘水來的衣裳,她歎口氣開始伸手脫下衣服一一攪幹。沒辦法,這種全部濕透不停在滴水的衣服再繼續貼在身上,大冬天裏很快就會變得比冰塊還冷硬,比不穿還糟糕,早晚得大病一場。
脫完衣裳,雖然很冷,但至少沒了剛才那種潮濕難受的感覺。隻是……那邊的秦卿要怎麼辦?讓他繼續穿著濕衣裳躺在地上的話,估計再過幾個時辰,她剛才就白回去找他了……
玉微瀾內心鬥爭了一下,再一想,救人救到底,橫豎把他救到了這裏,總不能看他繼續被濕衣裳凍著,怎麼說還是要盡一下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