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奮不顧身的她(3 / 3)

深夜的民巷裏,他抱著玉微瀾狼狽地穿梭在大雨中,用力捶著一扇又一扇大門,卻沒有一扇門為他們敞開。

懷中的玉微瀾在這三天裏僅僅被喂食過一些水外,因她一直昏迷不醒粒米未進,若非自身有內力撐著,隻怕她早已與宋無殊作了伴。

然而,在這樣寒冷的雨夜裏,她還能堅持多久?

秦卿在一戶門前的台階上坐下,這裏的屋簷能為他們提供一塊極小的避雨空間。他搖了搖懷中因寒冷而顫抖不停的玉微瀾,如前三日裏一般輕喚了聲:“滾娘……”

許是此時的雨夜實在太過寒冷,玉微瀾抖了半晌兒,竟微微地睜開眼睛看向他,有了片刻的清醒:“秦大美人……”下麵的話,她卻沒了力氣,隻能極輕微地張合著嘴。

秦卿忙低頭湊到她耳邊,隱約聽到她在說:“別管我……自己走吧……”

是啊,若是丟下她,他就不用東躲西藏。隻要去官道伸手一招,便多得是人願意帶他走,至少能吃飽穿暖。

隻要將五毒教聖女用來追蹤的特殊藥粉灑在身上,就能被尋人蜂找到,他想回家也是十分容易的事。他本就與八派聯盟,與天下正道豪傑,無冤無仇。他甚至不是武林中人。

他完全可以丟下她,獨善其身。

但秦卿卻隻是伸手替她理了理黏在鬢邊散亂濕透的發絲,輕聲道:“當初你也未曾丟下我不管,現在卻叫我丟下你,是想我做個忘恩負義的小人嗎?你還是努力多堅持會兒,我會找個好郎中替你醫治。”

最後這句話,他說得並沒有什麼信心。這一路上隻要路過城鎮,他就會尋鎮上最好的郎中替玉微瀾看診,然而每一次得到的都是失望的消息。幾乎每一個郎中都搖頭,暗示他可以準備後事。

但他沒有接受這樣的結果,他覺得一定是這些城鎮太小,郎中的醫術還不夠好,他始終相信必定會有一位醫術高明的郎中能治好懷裏的女子。

玉微瀾早就知道自己的情況,嘴角似露出了一個帶著無奈的笑意,而後又慢慢閉上眼睛。

秦卿似乎還在耳邊說了些什麼,聲音卻漸漸模糊不清,她知道是因為劇毒在漸漸侵蝕自己的神智。這一次,她知道自己的命定然是保不住了。想不到最後會死在秦大美人的懷裏,想想與他還真是場孽緣。

終究,還是沒能好好走完這一生啊……她在心裏喟歎。這短暫的一生裏,她身為邀月教主卻毫無作為,沒能遵守師父的臨終囑托,重振邀月教。沒有足夠的能力,去保護視為親人的夥伴們。隻能眼睜睜看著邀月教分崩離析,夥伴們一個個離去。

她好想有一天,能親眼看到他們尋到自己的幸福,從此現世安穩,歲月靜好……

玉微瀾全身越來越冰涼,似乎已經沒有生命跡象。

秦卿伸手探了探,竟察覺不到她的氣息。

驚慌之下,他緊緊抱住了她,想要用自己的體溫將她的身體變暖。

“滾娘,你曾經救過我那麼多次,現在是不想要我報恩了嗎?”他在她的耳邊急急地喊著,期待她能有一絲回應。他不知道為何自己會這般急切和驚慌,隻知道若是她能醒來,哪怕如從前那般對他揶揄諷刺、連哄帶騙,也是好的。

大雨依舊瓢潑,遠處傳來輕微的沙沙聲,那是高手在大雨間迅速穿梭發出的聲音。八派與群雄聯合的追殺隊伍,終於還是有一撥找到了他們。

“秦卿,你不是江湖中人,隻要放下那妖女,我等也不與你多計較!”為首一人已先一步落在他們身邊不遠處,仗劍而立殺意濃濃。稍後其餘人等也紛紛趕至,立於他身後,同樣手持兵刃滿身殺氣。

“妖女?”環抱著氣息全無的玉微瀾坐在台階上的秦卿抬頭望了他們一眼,也不禁諷刺地笑了,“敢問她究竟做了什麼妖邪之事,能得到這樣的封號?我向來知道武林人士恩怨分明,卻未曾想到竟分明到如此地步。不過是上幾輩的仇怨,卻要硬生生壓在她一個女孩子身上!”

為首那人猶豫了下,卻還是道:“當年他們邀月教傷我八派弟子之時,也從不曾手軟過。更何況,近日江湖中的血案還讓人曆曆在目,我等怎能不追究?”

“血案?”秦卿的笑聲越發諷刺,“若說近日江湖中的血案是她或者邀月教做下,敢問你們又有真憑實據嗎?不過都是些想當然的猜測罷了,卻盡數算在了她頭上。”

“不要同這小子廢話,不過是個仗著家世與相貌哄騙女子感情的小白臉罷了。”為首之人還想再解釋,身後另一人上前喝道,說著提起手中兵刃便向秦卿懷裏的玉微瀾斬去。但在接近二人時,他卻慘呼著倒在地上,其餘幾人愣了愣。

“看不出來,你竟然還會使毒!”為首之人喝了一聲,率眾上前。

秦卿身上帶著一些五毒教聖女送的藥,作為最基本的防身之用。這一路上已經耗去許多,在這大雨中由於不利於下毒,他已經將剩下的最後一點藥粉全用盡了。

此時他隻能將玉微瀾緊緊環抱在懷裏掩在身下,狼狽地躲閃著眾人的攻擊。他沒有一刻比此刻更痛恨自己未曾練過武,否則今日在麵對一大群高手時,興許就不會如此被動。

很快他就被推開,露出了身下毫無氣息的玉微瀾。隨即有人“咦”了聲:“這妖女好像死了。”

這一聲剛出口,卻仿佛回聲般,自雨中傳來另一聲:“咦?死了嗎……”

這聲音來得那樣突然,令眾人一驚,抬頭去搜索才發現小巷深處,不知何時多了個人。

那人一襲白衣側對著他們,手中撐著把紫色六十八骨油紙傘,麵容被傘擋住了看不清楚長相。

他的聲音雖然清晰地穿過這雨幕,卻也同樣讓人判斷不出他的年齡。一切顯得那麼神秘。

“你是什麼人?”為首的也算是頗有些閱曆的,卻未曾聽說過這樣一號人物。

“我嗎?”白衣人緩緩轉過身來,所有人在失去意識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便是,“我是來管閑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