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認,麵對這樣的秦卿,玉微瀾的心底震動了一下。從前因為他絕世無雙的長相,她從來不敢正視他。
但此刻她忍不住抬起眼,頭一回認真地打量他——也許眼前的這位天下第一美男子,並不僅僅隻有長相是無可挑剔的,他的品行和他的心胸也同樣讓人無可挑剔。
但秦卿在放開手沒多久,卻又有了什麼發現,緊張地抓向她的左臂:“滾娘,你的手臂是怎麼回事?”
他可以肯定雖然她的皮膚幾乎沒有一塊是光滑沒有疙瘩的,但絕對不會向現在這樣漆黑如墨。
這次玉微瀾讓了讓,避開他的手盡量輕描淡寫道:“無妨。”
秦卿看著與自己保持距離,明顯不願吐露真言的玉微瀾,微微黯然了下,收回手道:“果然,還是五毒教的藥太過厲害了吧……”
美人黯然傷神,總會有人看不過去,米子瑜就忍不出湊上前插嘴:“美人兒,你不用擔心,這裏有紫神醫在呢。就是那個從前追隨你,後來又對那誰誰有了情意的紫炫兒她爹。”
如果不是用那種調戲口吻說著聽來不怎麼著調的話,她倒也算是一片好心在表達安慰的意思。
可惜秦卿聽到那聲“美人兒”已經臉黑了,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幾步,與她相隔起碼六尺距離方才停下,仿佛怕離得太近沾染了她的匪氣般。畢竟這位是曾經擄劫過他的人,他額角尚未褪下去的青紫還是拜她那回所賜。這回輪到對美人頗有親近之意的米子瑜鬱悶了。
玉微瀾一直靠著素兒的攙扶才能勉強站立,此時漸漸露了疲態,不知不覺便向後一仰睡了過去。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果然是身體太過虛弱了。
這一睡不知睡了多久,意識朦朧間,她隱約似聽到秦卿在床帳外詢問紫慕白的聲音:“紫莊主,這毒究竟能否治好?”
“難。”外麵傳來紫慕白歎氣的聲音,“她的狀況……頗為棘手,在找到祛毒的法子之前,她的左臂每日會因負擔不了而痛上兩個時辰……若非今日我用的藥中有催眠鎮痛的效果,她早該發作出來了。”
“紫莊主,早就聽聞你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醫,難道連你也沒有法子替她祛毒?”
紫慕白似乎沉默了一會兒,方道:“若硬要說祛毒的法子……那也不是沒有……便是將毒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但你也瞧見了,這樣的積毒並不是什麼人都能承受下來的。轉移毒給另一個人的話,也就相當於讓那個人當替死鬼。所以我還是想盡力找找有沒有更好的法子來解決。”
外麵又是一陣沉默。
大約是藥力的作用,玉微瀾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再度醒來,她是被痛醒的。
從前修煉千機毒指的時候,她也曾承受過常人難以承受的痛苦。但沒想到原來世上竟還有這樣更為劇烈的疼痛,就好像原本是分散在全身的痛,如今全都集中在左臂,那種疼痛如同用刀子一刀一刀地割在手臂上。整條手臂被抽筋刮骨,像是快要裂成一片片碎渣。
這便是紫慕白說過的症狀了嗎?這種痛不欲生的感覺以後要每日承受兩個時辰?
玉微瀾拉開衣袖,看向自己漆黑的手臂,隻覺得痛到眼冒金星。紫慕白話中的意思,她其實明白,這條手臂大約是廢了,對於他這樣的神醫來說,所謂的尋找祛毒方法不過是安慰病人的話罷了。
咬牙忍了大半個時辰,她心中一橫忽然有了決斷,當下自腰間取下匕首,便高高舉起揮向自己的左臂。
門卻在此時被打開,玉微瀾動作停頓了下,扭頭便望見正端著藥碗要跨進門來的秦卿,彼此愕然地對視了片刻。秦卿麵色大變連手中藥碗都顧不得,直接一扔便衝到了床邊去奪玉微瀾手中的匕首。
“你要做什麼!難道你想偷偷自裁?”他毫無形象地大吼,毫無過去溫文淡定的貴公子風度,“你知道我費了多少力氣去救的你嗎?”
“誰說我要自裁了,我還沒活夠……”玉微瀾縱是痛得麵色蒼白,渾身汗濕,聽到他的話還是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我隻是想切斷那聚集了積毒的手臂,免得以後日日受那抽筋刮骨般的痛……還可以讓紫莊主省點力氣,不必繼續找那根本找不到的祛毒方法。”
她痛得連連抽氣,覺得眼前直發黑,又舉起匕首對準了自己左臂:“反正我們江湖人缺胳膊斷腿,那都是常事,你不必大驚小怪。”
秦卿怔了下,隨即一把牢牢抓住她拿匕首的右腕:“就算是這樣,你就能隨意選擇斷臂?你真以為缺胳膊斷腿是好玩的?而且……”他說到這裏咬牙切齒,“我送你匕首,難道是讓你用來自殘的嗎?”
“那你幫我另外尋把刀總可以吧!”玉微瀾已經痛得真想自裁了,若非右手被秦卿牢牢握著,隻怕早就在床上痛得打滾了。
秦卿的臉色也蒼白得很,額角沁出了汗水,卻始終緊緊握住她的手,不讓她有機會揮動匕首。玉微瀾汗流浹背全身倚靠著秦卿顫抖不停,漸漸理智失控,將痛到極致的左臂一遍遍往床欄杆上用力甩,仿佛想將這條不聽話的手臂甩斷。
原本粉色的輕紗床帳因她幅度極大用力極猛的動作,而撕破了大半,層層地落在他們身上,蓋住了兩人大半部分身軀。而床榻則早已淩亂得不成樣子。那本應是引人綺思的畫麵裏,卻凝著痛苦壓抑的氛圍。
為了怕她傷到自己,秦卿隻得將她死死抱在懷裏,一手按住了她的腦袋,一手困住了她的上身,不讓她動彈分毫。
掙紮了許久始終無法擺脫這種疼痛的玉微瀾,最後在秦卿懷裏就像一隻受傷過重的野獸般嘶喊起來:“秦卿,就算我求你了!你再不放手,不如直接殺了我更好!你不是欠我救命恩情嗎?殺了我,就當報恩了!”
聞言,秦卿也忍不住開始顫抖起來,最後聲音沙啞地道了聲:“對不起。”他按住玉微瀾腦袋的手揚了起來,另一手卻將她抱得愈加緊。
玉微瀾隻覺得後脖頸被猛力一擊,隨即再一次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