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中漸漸一片冰冷。白日裏他還熱情似火,對她信誓旦旦地承諾不管結果如何都會來找她,給她一個交代。如今又會是什麼絆住了他的腳,令得他至今沒有出現?
這個冬夜突然變得那麼寒冷,玉微瀾輕輕抖了下身子,很想找個火爐抱著取暖。
鶯歌捏著眼前女子嬌俏的下巴,越看心底的怒意越濃,手勁也越來越大,直將她的下巴捏出了兩道紅印。最後她摸了下懷中的一個小包,忽然一掌拍向玉微瀾。
玉微瀾隻覺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再醒來卻是身在一處破廟之中。這破廟顯然年久失修,佛像的位置空空如也,供桌則倒塌成數段,破敗的門扇在風中吱呀作響。
全身不知是被做了什麼手腳,她感覺絲毫動彈不得。身邊傳來一陣窸窣聲,她勉強扭頭發現是個滿臉膿瘡的乞丐,正蜷縮在破廟的角落裏。
“如何?這可是我尋了好幾處,才為你尋來的好夫君。你可滿意?”鶯歌充滿惡意的笑聲,在耳邊響起,“不過,不管你滿意不滿意,今晚都將是你們的洞房花燭夜。”
玉微瀾花了好幾息才消化了她話中的意思,不由瞪大了眼,張嘴想問我們何怨何仇,要對她做出這樣事來。
鶯歌難得的理解了她的意思,眼中帶著嫉妒、憤恨和即將報複的快意說道:“就憑你也敢肖想我們大師兄?我們大師兄文武雙全又長相俊美,年少便已成名江湖,三年前曾斬下多少為惡武林之輩,為正道武林一振聲威,是我們八派同輩弟子心目中最景仰的人。他明明還能大有作為,甚至將來能夠成為武當掌門、八派盟主。這樣前途無量的優秀人物,你竟想叫他放棄前途,隨你去做一個普通的村夫?”
“你可知道我們八派中有多少女弟子夢想著嫁給他?如果秦卿是天下女人最遙遠的夢中情人,那麼大師兄就是我們八派女弟子觸手可及的最佳夫婿人選。憑什麼我們最仰慕的大師兄沒有選任何一個八派女弟子,卻要選擇你這麼個連內力都沒有的普通女人?你究竟是對他使了什麼媚術,竟迷得他什麼都忘記!”
鶯歌憤恨地說到這裏,突然一把提起玉微瀾,咬牙切齒拿起什麼往她嘴裏塞。
玉微瀾想咬緊牙關,但是背後被戳了什麼穴位,令她渾身一麻嘴邊鬆開了,一顆藥 丸般的東西順著喉嚨滾落很快化開。隨即,她被鶯歌狠狠地向外一摜,便重重地摔在了角落裏的乞丐身上。乞丐似乎痛哼了聲,卻沒有推開她。
“不管你到底是對大師兄使了什麼手段,今日我便要斷了你這個念想!”鶯歌說著從倒塌的供桌旁找出一隻陳舊的香爐,又從自己懷裏掏出一隻小藥包打開來,將其中幾個香片般的東西倒入香爐中。
點燃起來後,她將香爐丟到玉微瀾身前,自己後退幾步,掩著鼻子又咯咯笑起來:“這些是據說來自慕白山莊的秘藥,功效就是能讓你如癡如醉地盡情享受這一夜,否則就會爆體而亡。瞧,我對你多好?”
慕白山莊的秘藥?鶯歌會得到這種藥,想也知道提供者必然是那個同樣鍾情於李琅軒的紫炫兒。如果將來能再遇到紫慕白,她必定要找他好好討還這筆債。
鶯歌越退越遠,玉微瀾隻能急切地望著她,希望她能回心轉意不要繼續這樣瘋狂的事情,然而等來的卻是她最後的一句宣判:“像你這樣不知死活,勾引我們大師兄的女人,就隻配與這乞丐做對夫妻!”
待這句話說到最後一字,鶯歌的身影早已遠去。而玉微瀾則開始感覺到一種從軀體深處升起的強烈熱意,那種讓人極度渴望某種東西的熱意。
她咬牙極力忍著,臉色漸漸蒼白,又從蒼白很快變回紅色,而後卻是越來越紅,像在鐵板上被烘烤著般。
拜從前修煉千機毒指所賜,她本來極能忍痛,但這種翻騰不休的灼熱感卻從未忍受過。
破廟縫隙間漏進來的冬夜寒風都無法令這份熱意稍退,如果此時她是身處無相冰洞中,那該多好。
耳邊傳來那乞丐粗重的呼吸聲,顯然香爐中升騰而出的煙也影響到了他。她心中暗驚,卻實在苦於無法動彈,而在灼熱的煎熬中神智也在慢慢崩潰。
慕白山莊出品的藥,從來效果驚人。她將牙根咬出了血來,都無法抵禦,那種像要從體內深處爆發出來的熱度。
也許今日她真的要在此爆體而亡了吧……
不知何時身上穴位解開能動了,失去神智的她卻伸手纏上了旁邊同樣痛苦中的乞丐,在他滿是膿瘡的臉上胡亂地落下一吻。意外的是那乞丐身上並沒有想象之中的惡臭撲鼻,反而有種十分幹淨的味道……
糾纏中,她似乎聽到那乞丐痛苦地在她耳邊說了聲:“對不起。”
昏昏沉沉的她流下了兩行淚。
武當郡外的渡口,一身紅衣的俊美男子容顏蒼白,不時輕咳著,目光焦灼地環視四方。
他在這裏問遍了所有從昨晚到現在為止出發過的船中,是否有過一位單身女客上船。
然後從旭日初升一直到日暮時分,他卻始終沒能找到自己要找的那個人,神色越來越急切。就在四下裏的船娘都有些不忍心他的癡等,遙遙在船頭唱起漁歌想要引起他的注意時,卻有個孩童向他奔來遞出一封信。
然而那男子卻沒有立即接過,隻是定定地望著孩童手中高舉的信,蒼白的臉上漸漸升起淒然落寞。過了片刻,似乎終於做好了心理準備的他,才緩緩伸手接過信拆開,一向穩定有力的手顫抖著攤開信紙,隻匆匆掃了一眼,便突然噴出了一口鮮血,軟倒在了地上。
這一幕頓時引得周遭人一陣驚呼,而遠遠躲在一處隱蔽的河岸邊的玉微瀾更是一驚便要衝出去,卻望見兩三名女子飛縱至他身邊,及時將李琅軒攙扶起來。那三人正是紫炫兒、燕語和鶯歌,看樣子她們分明早已守候在一旁,隻是此時才現身。
玉微瀾咬緊了牙關,遙望那三女將李琅軒扶回了武當郡,眸中有著刻骨的恨意,雙手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直到他們幾人的身影消失了很久,她才搖搖晃晃地沿著河岸往遠處走。
離開,是她如今最好的選擇。剛才那封托孩童帶去的告別信裏,她寫上了自己美好的祝願,其餘什麼都沒提。沒有提的必要。
但是明明心中是這樣想的,走沒幾步她卻突然瘋了一般衝進水裏。
直到寒冷而潔淨的河水淹至她的脖子,她才雙手環抱著因感受到寒冷而開始顫抖的身子,低聲對著自己苦笑:“玉微瀾,你這樣算什麼?想走過去見他?除了再度害他陷入兩難外,還有什麼好處?你還能帶給他什麼?你甚至無法確定自己對他到底有幾分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