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驍坐在矮桌前,看著進進出出忙碌的人,看著朗肆為女子清理傷口,眉頭始終緊鎖著。
“箭頭在左肩肩骨上穿了個洞,箭矢的威力極大。如果箭上喂毒,或是遲送來半個時辰,這位小姐的性命就不保了。”朗肆在聚落裏排行老二,人稱神醫先生。他為女子拉好衣裳,收起一塊又一塊被鮮血染紅的棉布,“她還會昏迷幾天,在這幾天裏好好照顧她。千萬別動了傷口,不然就算是華佗再世,她的左臂也保不住了。”
賢驍微微點了點頭,目送朗肆出來帳子。回頭望向榻上昏迷不醒的女子,他不禁將眉頭鎖得更緊。
這可是他的帳子,憑什麼讓那個漢人女子住在這裏?憑什麼讓那個漢人女子睡他的床?憑什麼那個漢人女子要他來照顧?
賢驍不是沒想問過這些問題,也想隨便找個閑置的帳篷安置那名漢人女子。沒想,他還沒開口,就有人說岱欽大哥抱了一位受傷的女子進了帳子。
於是,自然而然的,所有兄弟也一致認為賢驍也該把這位女子帶回自己的帳子裏。
縱然賢驍有幾千幾百個不願意,可兄弟們大多都露出責備的眼神。不想被眾人譴責,於是他隻好照做。誰叫族裏僅有的幾位女眷都到遠方的集鎮采購物資去了呢。
賢驍不滿地眯起眼睛,不友善地望著榻上昏迷的女子。
經過眾人的一番整理,他總算能看清那名女子的容貌了。柳眉,朱唇,瓜子臉,未施妝容。臉色蒼白,卻為她添了幾分病弱之美。他不得不承認,這名女子的美貌讓他印象深刻。但他從來就不是個隻會以貌取人的人。
她有更令他印象深刻的地方。
整個商隊,隻剩下她和另一名被救下的女子。她身體嬌弱卻能忍受箭矢穿骨之痛。當朗肆為她拔箭之時,賢驍看見她已微微蘇醒。
可以看得出,她忍著劇痛,差點要爛了口中的白布,卻沒有叫出半聲。這不得不讓他心生敬佩之意。
兒時所工作的大戶人家裏的千金小姐,無一不是嬌嬌弱弱的,多走幾步路都嫌弄疼自個兒的“玉足”,讓他有種說不出的厭惡。
這位女子真真如此不同,他是不是該考慮一下對漢人女子稍稍改觀才好?
當日深夜。
“菱兒,菱兒……”
坐在書桌旁,靠著椅背休息的賢驍被一陣呼喊聲吵醒。
他的帳子裏怎麼會有女人?
起初他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本想翻個身再睡,可迎接他的卻是堅實的地麵。雖然地上鋪了氈子,但這麼一摔,還是將他的睡意都摔倒了十萬八千裏之外。
賢驍掙紮著爬起來,揉了揉發緊的額角。眼睛還沒來得及睜開,耳邊又傳來了女子的呼喊聲。
“菱兒,讓我出去,菱兒……”
不知怎麼的,賢驍發現自己的腦袋遲鈍了不少。他十分想想起,他的帳子裏為什麼會有女人,可他實在想不起來。難道是前麵那一摔,不小心把腦袋摔壞了?
“菱兒!”
一個像是尖叫,又像是哭喊的聲音終於將賢驍的神智找了回來,他恍然大悟一般地快步向床邊走去。聲音的源頭,就是那名重傷在床的女子。
女子顯然還在睡夢中,嘴裏卻時而小聲念叨,時而大聲呼喊。汗水浸濕了長發,浸透了衣裳。赤紅的臉很明顯的告訴賢驍,她正在發燒。
賢驍想出去找朗肆,卻看見女子不安地扭動著身體,右臂微微抬起,左臂也蠢蠢欲動,好像想要推開什麼。
賢驍想起朗肆的囑咐,千萬不能讓她動了左臂。他趕緊上前,一手按住女子的左臂,一手撫上了她的額頭。
女子額上的熱度燙的驚人,他為女子撥開臉上的發絲,用衣袖擦拭她臉上的汗水。冰涼的手背似乎稍稍緩解了女子額上的高熱,她的臉色也顯得好多了。
而女子似乎也因為他的動作而稍稍安靜下來,不再大幅度的掙紮。雖然嘴中還在小聲叨念著,但卻不再大聲呼叫了。
賢驍自知是脫不開身了,但也不能任她這樣燒下去。於是,他便深吸一口氣,氣沉丹田,大喊:“二哥,勞煩到我帳裏走一趟!”
喊聲響徹整個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