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紀大提速19(2 / 3)

鐵道部驗收組負責人驚奇地問道:“你說的譚連民是誰?”

黃士煒搶先回答道:“譚連民原來就是這個車務段的段長,可因為在運糧會戰中違紀,受到了撤職處分。近日剛剛任命為副段長。”

吃過晚飯,王誌康和黃士煒陪同鐵道部驗收組的領導們一同回到了賓館。

“我到過很多站段進行驗收,像淩水車務段這麼有思想的領導不多。”鐵道部驗收組的領導仍對陳英和譚連民讚不絕口,他已經了解了譚連民因為麻袋事件受到處分的事,他覺得很奇怪,說:“譚連民這麼聰明的一個人,他怎麼能夠犯這樣一個低級的錯誤?”

王誌康隻是微笑不語。

黃士煒說:“其實這裏還有許多的隱情,鐵路局對譚連民問題處理後,我對整個事件進行了側麵的調查了解,初步查明,這原本是別人做的事,而他卻鑽進了別人設的圈套,便成了這次事件的犧牲品。”

王誌康覺得黃士煒的態度發生了一定的變化,原來他是看不上譚連民陳英作法的,而現在他卻公開為譚連民辯護。

“黃主任,說得不太準確,應該說譚連民是代人受過。”王誌康保持著那種微笑,說。

黃士煒詫異地說:“局長,你都知道了他是代人受過,為啥還做處理。”

“現在我們隻能從外麵了解,可當事人卻沒有一個主動找組織說清楚真相的。”

鐵道部驗收組負責人歎息道:“這可是個難得的人才啊。”

王誌康卻顯得樂觀,說:“從教育人的角度和考查一個成熟幹部的角度,我想這個處理是對譚連民提拔有作用的,雖然我們處理得狠了一些,但他並沒有一蹶不振,沒有發牢騷鬧情緒,而是深入基層,從基礎工作做起,從解決工人的實際困難入手,這樣的摔打不僅讓他成長,也能煆煉他堅強的意誌,鐵路局黨委早就有意向,準備這次大提速後,將譚連民和陳英都提拔到更高的領導工作崗位上來。”

鐵道部驗收組負責人由衷地說:“好哇,就是要使能者上,庸者下,我作為部黨組成員,一定會支持你們鐵路局黨委的意見。”

王誌康對黃士煒開玩笑,說:“黃主任,下一步準備上報鐵道部,讓譚連民來做常務副局長,陳英做淩水車務段的段長。黨委的這個意向,還沒有征求你這個辦事處主任意見哪?”

黃士煒愉快地說:“我沒有意見,這一年來,我是看著兩個人一步步地成熟起來的,譚連民經過這次摔打,做到局領導的職務上,工作肯定遊刃有餘。通過這回下來驗收,我還相信陳英這個女同誌一定能把這個段長重任擔當起來。”

“沒偏見了?”王誌康乜斜著眼睛,問。

黃士煒笑著,說:“不經風雨,怎麼見彩虹,沒有人能夠隨隨便便的成功。”

鐵道部驗收組負責人逗趣道:“老同誌還會唱歌呀?“

“瞧不起我這個老同誌是吧,這首《真心英雄》我可以倒唱如流。”看到大家都開心地笑著,黃士煒誠心地檢討自己說:“過去我對年輕人是有些看法,覺得他們都是些孩子,做事不謹慎,有時也太輕信吳彩霞說的,現在我看明白了,也想通了,還是小平同誌那句話說得好,不管白貓黑貓抓住老鼠就是好貓。”

3

吳彩霞到醫大附屬醫院來探望楊啟才。

楊啟才因為肝癌的病情產生了排異反應,幾乎吃不下任何的東西了,就連坐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當吳彩霞走進來時,令楊啟才振作起來,他依靠著被垛撐起身體。

吳彩霞忙上前扶住了他,激動地說:“楊書記……”

楊啟才期待的目光亮亮地一閃,責怪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叫我楊書記。”

吳彩霞羞澀得臉色通紅,輕柔地叫了一聲,“啟才。”

楊啟才的心明顯被刺通了一下,他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三十多年前的運輸學校的校園,回到了新線的小站的那些日日月月。

楊啟才與吳彩霞是那批“回潮”時招入運輸學校上學的,兩人同在一個班,當時他們倆人在學校都是班級幹部,楊啟才還是學校團委委員。麵臨分配時,鐵路局管內的那條具有戰略意義的從蒙古地區通過進京的新線剛剛竣工開通運行,需要一大批的鐵路職工支援新線,鐵路局發出號召,要求黨員幹部到條件艱苦的新線去工作。當時,作為校團委委員的楊啟才為了表現積極,寫出了去新線的誌願書,上麵寫下了“為鐵路發展甘願紮根新線”的豪言壯語,並且堅持要求到最艱苦的地區去工作。當時學校為他的壯舉還發動了一場學習運動,在他的行動的帶動下,一大批年齡不大的中專生們,也紛紛效仿,吳彩霞也在其中之列。

在畢業分配時,鐵路局並沒有完全按照個人要求的分配,而是按照班級和小組為單位,楊啟才所在班整個分到了新線的靠北的車務段,他和吳彩霞同在一個小組,他那一組全都分去了北線各小站,他們當時還是情緒激昂地奔赴到了這個極度沙漠化了的蒙古地區。

進入新線,正是年底隆冬季節,整個車站上一片混亂,都是一些送行的人員,老婆哭孩子叫,簡直讓人受不了,這與楊啟才當時的想像有極大的距離。

列車走起來,搖搖晃晃,那些鐵道兵建設的線路,隻能維持運行,聽說鐵路一方的驗收,是用鐵道兵的賠償維修費的辦法來接收的。那列滿載著進線職工大軍的列車慢得如同牛車一樣,現在隻用6個小時就可到達車務段所在地的路程,當時卻整整用了14個小時。零下四十多度的天氣,從茫茫的雪原平地刮起白毛風,廁所門都凍住了,男女隻好分出兩頭,在車掛處方便。到了半夜才到住地,接站的領導把他們送到了宿舍,進宿舍一看,心便涼了半截,宿舍裏隻有幾張簡易的折疊床,玻璃窗四處透風,暖氣沒有什麼熱度,一天的折騰,早餓得前腔挨後腔了,帶來的飯已經凍成了一塊冰疙瘩,好在樓下值班室還有火爐子,大家拿下去一熱,回來後,大家都不說話,圍在一起吃著,吃著吃著,淚水便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楊啟才和吳彩霞不知組織上是有意還是無意,把兩人分到了同一個小站上,當時兩人都很天真,認為到艱苦的地區煆煉,這是他們大展身手的機會。兩人都很浪漫,可是現實卻讓他們冷靜了下來,他們可以忍受風沙的肆虐,可是不能忍受孤獨帶給他們的痛苦,這個車站主要是為了避讓列車交彙才設立的,方圓百裏都很少見人煙。

站上都是一些落段的鐵道兵,再就準備退休或為了安置子女才來新線的老職工,年輕的隻有他們兩個人,師傅們自覺不自覺地把兩人往一起捏合,如果需要兩個人出去辦的事情,師傅總會讓兩人一起去;有時天要是黑了下來吳彩霞要回宿舍時,師傅就會讓楊啟才也回去,說道上有狼。時間一長,大家在一起還免不了說些將他們兩個人放到一塊的不痛不癢的玩笑話。兩個人聽到後,誰也不去辯駁,仿佛有種約定俗成的意味,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

其實兩人真正談戀愛還與狼有關,吳彩霞在某一天晚上在宿舍睡覺聽到了狼嗥,在月光輝映下,窗戶上出現了狼的影子,並聽到了狼咬噬著窗紙的聲音,極度恐懼的她穿著蘭花小汗衫,她尖聲叫到了楊啟才,楊啟才拿著家什追了出來,嚇走了野狼。

看到一直在颯颯發抖的吳彩霞,楊啟才的內心其實也一樣的害怕,但他必須作出一副男子漢的凜然狀,用自己的胸膛支撐著對方倒下來的身體。

從那天起,兩個人開始戀愛了。可好景不長,也就是他們進線剛剛一年,有門路的同學陸續的調離新線,讓吳彩霞堅定在新線工作的決心開始鬆動,她開始央求楊啟才休假回家去找關係托門路,可楊啟才卻選定了在新線工作下去,兩人發生了矛盾,互相間往往談不到一塊去,總是不歡而散。這期間,吳彩霞請假回家的次數也明顯增多了,最後一次,她回去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來信說正在辦回淩水工作的手續。

吳彩霞的父親在市裏還有些權力,他通過鐵路上的領導,將吳彩霞調回到了淩水車站。

吳彩霞的來信,還是與楊啟才信誓旦旦,表示自己對愛的海誓山盟。可是離開不到半年,隨著書信的逐漸減少,吳彩霞最後一封簡短來信,說楊啟才不能調回淩水,隻能與他分手了。聽說吳彩霞與楊啟才分手,有同學來電話告訴楊啟才,說吳彩霞跟一個市裏領導的孩子處對象了,楊啟才苦惱了幾天後,自己也就想開了。

吳彩霞辦完回淩水車站的手續後,回到楊啟才所在的車站取東西,見到楊啟才,吳彩霞淚眼模糊地說:“啟才,我對不起你。”

楊啟才沒有責備她,安慰地說:“我們選擇的路不同,你又是一個女孩子,哪能在這裏呆得下去呀,回去後好好工作,與你男朋友建立一個美滿的家庭。”

吳彩霞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抱住楊啟才痛哭失聲。

如今兩人坐在一起,回想著那些在新線的情景,百感交集。

楊啟才愉快地說:“這幾天,我都一直都盼著你的到來,可以在我生命的最後時刻,回憶起年輕時代的那些激情燃燒的歲月。”

吳彩霞臉顯然紅了,說:“你說年輕時,那麼的朝氣蓬勃,咱們去新線,即使有那麼艱苦,也不覺得苦,心中藏著的那麼美好的理想。”

楊啟才悵然地長歎一聲,說:“隻是太短暫了。”

吳彩霞也知道楊啟才所指,頹然地低下了頭。她聽到楊啟才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呻吟,她抬起頭來,看到楊啟才痛苦的表情,忙問:“是不是很痛啊,我去找大夫吧。”

楊啟才擺著手拒絕,並拚命地露出一臉的輕鬆微笑出來,回應一聲:“沒事!”

楊啟才一直這麼堅強地與病魔做著殊死的鬥爭,每當他被病痛折磨得坐臥不寧時,也絕不流露出任何的呻吟聲。他笑著對正在焦慮的吳彩霞說:“你不用擔心,叫來大夫也沒用。俗話說,人固有一死,我就是要哭著來,笑著走。”

楊啟才把他調到淩水車站工作開始,對吳彩霞現在的種種是非都合盤托了出來,說了她思相上的變化,說到了她現在的世俗,並將對淩水南站的麻袋事件的懷疑談了出來。

“譚連民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把不該承擔的責任都承擔下來了,相比而言,你難道就沒有一點慚愧,沒有勇於承認錯誤的勇氣了嗎?”

吳極霞感到羞愧難當,淚流滿麵,說:“啟才,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譚連民,你放心吧,我會將運糧違紀的真實情況向王局長說明,也會求得譚連民同誌的諒解的。“

楊啟才伸手抱住了正在哭泣的吳彩霞,拍著後背,用安慰的語氣,說:“別哭了,知錯就改,才是好同誌。

也到醫院去看望楊啟才的錢主任,一直躲在病房的門口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他內心極為酸楚,羞愧難當,當看到吳彩霞與楊啟才抱在一起時,他默默地離開病房門口。

4

吳彩霞去了淩水鐵路賓館,找到驗收結束後,準備返回北方鐵路局的王誌康局長。

王誌康正與鐵路局辦公室主任商議什麼工作,吳彩霞走了進來,王誌康冷淡地說:“我們正在商量工作,你有什麼事嗎?”

“王局長,我不想多打攪您,我隻想把淩安南站麻袋事件的真實情況向您反映一下。”吳彩霞誠懇地說。

“唔。”王誌康聞聽,來了興趣,示意吳彩霞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辦公室主任覺得不方便,自覺地走了出去。

吳彩霞便將淩水南站購買麻袋的過程,以及後來因為怕鐵路局追究責任,受到處分,所以將責任推給了譚連民。她還拿出了一份書麵的檢討書,交給了王誌康。

吳彩霞痛心疾首,說:“我知道自己所犯的錯誤,給組織抹了黑,給譚連民同誌帶來了負麵影響,我的罪不可恕,我不希望再讓譚連民再受到冤枉,願意承擔所有的責任,希望得到組織上最嚴厲的處分。”

王誌康興奮地說:“我就等你說這句話呢,犯了錯誤不怕,就怕自己不敢麵對錯誤。至於組織處分是必需的,可也沒有到罪不可恕地步。我希望你能主動找譚連民去道歉,然後我們再考慮對你的處分。”

田書記搭橋手術後,恢複得很好。

在星期天的上午,譚連民一家人到醫院去迎接田書記出院。

陳英也來到醫院,幫著田小彤收拾住院時用的衣物,陳教授走了進來,對田書記說:“你回去後要靜養,不能什麼心都操了,年紀大了,不該關心的事,少關心,不然你的心髒不答應你了。”

田書記說:“陳大夫,謝謝你了。我是要對自己的身體負責任了。”

“這就好。”陳教授笑著對譚連民說:“那天你嶽父做手術,我讓田小彤簽字時,田書記卻搶過筆來簽上了他的大名,他說自己要為自己負責。”

大家都笑了起來。

“要麼怎麼說老小孩子小小孩子呢。”陳教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