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道:“送來了,整整有兩大車,某查過,個個鮮活,有百十數條,在後院養著呢。”
趙玲瓏挑挑眉,微笑著道:“吩咐人宰殺四五條吧。”
她轉身看著綴在自己身後的人,“臘肉飯想必廚間還有,今日天寒,不若吃一道砂鍋雅魚?”
隱廬所有菜式,他了如指掌,確定未曾聽過這個名字。
是這幾日新出的?
“尚未推出,今日請你吃個頭先。”像是看出他疑惑,趙玲瓏解釋道。
其實是想起商市離去那對母子,崔昫隱約流露出的神情。
後來見他不欲多說崔夫人的事情。
她心中起了憐憫。
她能想到的安慰方式,便隻有做出美味,撫慰腸胃,也是好的。
崔昫自然樂成。
廚間
趙玲瓏翻著手中已經處理過的雅魚,
雅魚非是渝州本地出產的魚種,因體形優美受到諸多愛美之人喜愛,又因其喜歡棲息在水質清新的地方,水流不足便能窒息。
如此弱質,世人賦予稱謂‘雅魚’。
大刀起落,幾條雅魚分解成大塊,胡麻油起鍋炸製,去腥起皮,同時鎖住鮮嫩肉汁。
砂鍋雅魚,一在雅魚,二則是砂鍋。
滎經被稱為大唐砂器第一鄉,黑陶製砂的工藝日臻成熟,這種火與土相互交融,帶給蜀中中烹調的神器。
滎經砂鍋與炸製過後的雅魚相遇,輔以獨特的各色味料,小火隻不過一刻鍾,便湯水濃白,其中微微糊質的肉汁豐盈。
魚嫩湯鮮,崔昫一連喝了三碗才止住急迫,“好吃。”
趙玲瓏看他吃得滿足,跟廚間那隻一邊嚼著魚肉,一邊呼嚕嚕個不停的狸花貓似的,“滎經人製砂的本事傳承千年,出爐多是供給各府權貴。這一批是楊修年費了人情才買到的。你是第一個吃這道魚湯的人呢。”
這一道砂鍋雅魚是自己上一世獨創的名菜,曾經上過皇子的食案。
若不是曾去滎經與一名廚比賽,還不知滎經黑陶土的妙處。
自來庖廚受限多是炊具。
手藝加上得心應手的工具,才能組合出完美的食物。
崔昫是商會背後主子,劍南道的一器一物樣樣過眼。
做生意並不是簡單地開門迎客,其中原料流通,采買人情,都是學問。
這時候,就顯出尋常平民百姓與權貴高門之間的區別。
中書朝戶部對商嚴苛,但經商之風卻吹遍大唐四境,皆因為多數商戶是權貴高門私產。
不妨問一句——皇帝開的酒樓,你敢隨便撒野嘛?
所以玲瓏所言並無誇大成分。
楊啟年雖是為了趙家辦事,但是出外行走依舊是楊姓,與那陶砂世家打交道,他出麵比趙家出麵有用。
待得侍人收走狼藉,崔昫道:“趙家當下難以再上一層樓。”
先不說趙家散在渝州各縣城的小分店,光是渝州城,在聲名一道,趙家已經是鼎盛。
隱廬的崛起,辛香彙的開創,李家豆腐的獨味宴,香堂的加盟模式,說來簡單,但這是趙家一年,不,甚至是一年不到就發展起來的產業。
這其中哪一處說起來,都可成為其他普通商戶家十年,甚至是一代人的心血。
丁家起初視趙家為仇敵,曾在後廚收買人手作亂,也曾聯合趙家人意圖阻攔趙玲瓏行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