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該猜到的。
白皎抿了抿唇,俯身幫他擠出毒血,濃鬱不詳的黑色毒血一股股擠出,到最後,
隻剩下一點殘留,因為太深,怎麼也擠不出來。
她為難地擰緊眉頭。
之前九十九步都做了,總不能在最後一步放棄。
其實,白晏臨中毒並不深,早在發覺毒素的時候他已經吃下解毒丸,隻是對方所下之毒十分狠辣,解毒丸生效也需要一段時間。
兩方在身體裏衝撞,也讓他因此昏迷不醒。
白皎一番折騰之下,又加上毒血流出大半,白晏臨終於醒來,還未抬眸,便覺一陣馥鬱幽香湧入鼻腔,手臂上傳來細膩觸感,柔軟微涼。
他愕然抬眸,正巧白皎抬頭,嬌豔玉顏瞬間撞入眼底,幽暗搖曳的火光染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瞳,若秋水盈盈,水光瀲灩。
雪白如玉的臉頰,嫣紅的唇瓣,都被他盡數斂入眼底。
白皎嚇了一跳,差點兒把嘴裏的毒血吞進去,猛地偏頭,吐到刨好的坑裏。
她才埋怨地看他:“你什麼時候醒的?”
差點被他嚇死。
她拳頭都捏好了,又蔫蔫放下,心中默念這是病人,這是病人,不能打!
白晏臨恍若不覺,幽幽地看著她。
少女璀璨如星的眼瞳裏倒映著他的輪廓。
一刹那,另一張臉在腦海裏浮現,令他皺緊眉頭,同時又有縹緲不定的聲音響起,似乎在說:看她,她才是你的心上人。
不斷加深,不斷誘導。
男人唇角扯出一抹冷笑,胡說!
他認得出那是蘇明珠,他對她沒有半分情愫,怎麼可能喜歡他,沒有人能操控他。
白晏臨狠狠攥緊拳頭,濃黑的眼映不出半分光亮,似是天穹下振翅高飛的蒼鷹,又如拔地而起伏延千裏的山脈,銳利且厚重。
“你——”白皎剛要說話,腦袋忽然一陣暈眩,整個人暈暈乎乎像是吃醉了酒。
頃刻間,他眼底鋒芒盡斂,隻餘一片關切和擔憂,也因此看得更清楚,少女圓潤雪白的肩頭,明明那般素淨,映入眼底,卻似濃墨重彩的畫卷完全攏住他的目光。
白晏臨一陣口幹舌燥,脖頸上凸起的喉結微微滾動,他克製地偏過頭,聲音微啞:“你沒事吧?”
白皎反應過來,瞬間脹紅了臉,懊惱爬滿整張臉,叫她沮喪地低垂眼簾:“我沒事。”
“天氣涼,你把衣服穿回去。”他說。
白皎眉頭一挑,眼神不悅:“都濕透了,而且——”
她低頭看手臂、肩頭,其實沒露出多少,忽然她動作戛然而止,眉頭微蹙,驚愕地想,為什麼自己會覺得這樣很正常?
明明她一直接受的教育裏,這樣做是錯的。
尤其這樣的境地,即便他們是兄妹。
白皎舔了舔唇,長且濃密的眼睫似蝴蝶展翅,垂斂在水潤的眼瞳上,她說:“我待會兒就穿上,你現在不看我,不就行了。”
“對了,我剛才幫你找了點草藥,就放在你手邊,你自己揉碎了敷在傷口上吧。”到後半句,更像是生
硬的轉折。
“嗯。”
山洞裏偶爾響起三言兩語,零零碎碎。映襯著搖曳的篝火,時不時還會劈裏啪啦地響一陣。
白皎發現他還挺勤快。
幾個落灰的石碗瓦罐被他拿去溪邊洗刷一番,回來的時候竟然還帶了幾個野果,沾染著晶瑩剔透的水珠,不知道是露水還是溪水。
白皎歪頭看他,忽地撞上男人的目光,黝黑平靜的眼眸,讓人想到一池死水,卻又在瞬息之間,漾起一點流動的波紋。
她飛快收回視線,心口怦怦直跳。
“吃吧。”白晏臨淡聲道。
果子被他全都推了過來,一麵漫不經心地撥弄篝火,暖黃的光暈得深色瞳孔都染成柔和的琥珀色,一邊灑落在他肩頭,連向來淩肅的輪廓都軟化幾分。
“哢嚓”一聲。
寡淡的甜意在嘴裏蔓延,白皎彎起眉眼。
就是這一點甜,對於一天水米未進的她來說,已經是難能可貴的甘霖。
“我幫你看水吧。”白皎投桃報李,說著在架起來的陶罐邊坐下,又或者是,在他身邊坐下。
總不能什麼都讓他幹吧。
她是受傷了,但也不到殘廢的地步。
白皎盯著水,偶爾瞥一眼他,不知因為男人沉穩可靠的身影,還是溫暖的篝火,竟然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白皎眨了眨眼,搖曳的火光映著灰色的岩壁,剛醒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她在哪兒?
她們墜崖了!
她猛然清醒,直起身體扭頭看四周,除了自己半點兒人影都沒有,白晏臨呢?
洞外忽然響起一聲嘹亮的狼嚎。
這地方竟然還有狼!
霎時間,白皎全身繃緊,左看右看,徑直從火堆裏抽出根燒火棍,逼人熱意撲麵而來。
她深吸一口氣,勉強可以用來防身。
念頭剛起,細微的聲響逐漸朝山洞逼近。
她抄起燒火棍,整個人打起十二萬分警惕,目不轉睛地盯向洞口。
下一刻,一道熟悉身影映入眼簾。
白皎:“你怎麼不說話,人嚇人嚇死人懂不懂!”
她憤憤地把燒火棍重新插回火堆裏,動作之狠辣,活像是捅誰一刀。
劈頭蓋臉一番話讓他愣住,旋即,迎上後者羞惱的目光,戒備姿態,一瞬間,令他心頭明悟。
他唇角微勾,緩緩扯出一個笑容,深邃目光仿佛看透一切,白皎抿緊了唇,聽見他說:“吃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