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驚闕失笑,轉目看了眼海棠春睡的江頌月,覺得可以擇機與她坦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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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雪新
春,年後的街道更熱鬧了,孩童嬉鬧,行人接踵,車馬如流水,全是走親訪友的百姓。
江家除了剛被警告過的周家父子,唯一能說得上是親戚的,隻剩下國公府了。
這姻親關係在最近變得尷尬。
聞人驚闕道:“給三嫂和孩子的精細些,其餘的,麵子上過得去就夠了。”
江老夫人覺得不好,私下裏問了江頌月幾句,江頌月道:“他府上有點亂,一時說不清楚……哎呀,按他說的做就是了。”
兩人回江府三日,國公府未來人賠禮請歸,就連聞人驚闕的生父也未表態,足以見得,輔國公並未把江家放在心上。
江頌月不可能對那個老頭子忍氣低頭,讓人按聞人驚闕所言照辦,並囑咐管家,倘若那邊不收,不必為難,直接帶回來就是。
管家喏喏去了。
走親到此為止,說到訪友,江家相對親密些的友人,一個是宋寡婦,遠在雲州,另一個是錢家。
錢家人口多,府中年前剛添了孩子,煩瑣事多著呢,這一日到不了江府來。
這日雪大,但不冷,江頌月聽侍婢說著外麵如何熱鬧,琢磨了下,決心帶祖母出去走走。
江老夫人嫌自己腿腳不便妨礙年輕人的興致,一看侍婢們已經麻利地備上暖手爐、鬥篷等等,便不再出聲,樂嗬嗬地被扶上馬車。
長街處處飄著鮮豔的祈福幡子,人潮擁擠。
江老夫人年邁,聞人驚闕目不能視,兩人都不便行走,未免被人衝撞,隻能坐在車廂中。
為此,江頌月特意提早給侍婢們發夠了銀錢,讓人散開玩耍,瞧見什麼稀罕的玩意和吃食,盡管都買回來。
她自己則是留在車廂中,指著街邊雜耍、馴獸與二者講解。
行至長街一半,聽聞將有驅儺驅邪的隊伍提早出來遊街,江老夫人起了興趣。
江頌月讓人將馬車停在一處茶樓,領著祖母與聞人驚闕去了高處雅間。
“我們丫頭小時候特別愛看這個,還買了好幾個麵具回去。有一回夜裏睡不著,戴上了鬼麵具跑來找我與她祖父,差點把老頭子嚇暈過去……”
瞧見戴鬼麵具的藝人坐著花車張牙舞爪地駛來,江老夫人眼睛一亮,喋喋不休說起了往事。
“哎呦,噴火了,這東西天黑了看更有趣,我們丫頭小時候最愛看了,瞧見了就走不動路。”
“……小時候不聽話,非要跑到近處看,被火焰燎了額發,那模樣醜的,半個月沒出門……”
江老夫人絮絮叨叨,聞人驚闕笑得身子直顫,就一個江頌月臉沉了下來。
糗事說了七八件,老夫人才瞧見孫女兒的神情,嫌道:“瞧那臉拉的,與下麵的紅臉小鬼一樣。得得得,不說你了……玉鏡呢?你小時候在槐江是吧?那邊可有什麼有趣的?”
聞人驚闕腦中空白了一瞬,嘴角微收,簡單道:“與京城相似,要說獨特,就是有一種小孩吃的酥糖,很甜,有些黏牙……”
事實上,聞人驚闕在槐江待了十五年,對槐江沒有任何清晰的印象。
那裏的歲暮如何度過,他並不知曉,他口中說的是幾年前在雲州所見。
“聽著和雲州的牛酥糖餅有些像,丫頭你說呢?”江老夫人未多想,附和一聲,笑著詢問江頌月。
江頌月鼓著臉瞪她。
“還氣呢?小氣的呦,我才不哄你!”
江老夫人愛逗孫女,逗氣了不哄,聽著街麵上的驚歎與歡樂的尖叫聲,忙讓侍婢扶她去欄杆處細看。
雅間裏,聞人驚闕看著氣呼呼剝榛果的江頌月,笑道:“咱們也過去,你給我講講是什麼精彩表演。放心,這回咱們站在高處,火苗燎不著你頭發……”
沒說完,江頌月擱了榛果過來撲他,被他攔腰接住。
外麵圍欄處還有祖母與侍婢,江頌月不好太過分,在聞人驚闕耳邊凶巴巴警告了兩句,扶他去了欄杆處。
此刻時近傍晚,大雪繼續,街麵上隻有零星幾個姑娘家撐了傘,絕大多數人都是冒著雪花追逐嬉鬧的。
江頌月戴上鬥篷的兜帽,扶著欄杆講了幾句,忽聽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循聲一看,見陶宿錦立在不遠處,“江頌月!我正要找你算賬呢!”
誰家新年見麵第一句都是吉祥話,隻有小侯爺不在乎這個,怒氣衝衝就朝雅間過來了。
樓上眾人全都莫名其妙。
江頌月道:“誰知道他又發什麼瘋,我去與他說幾句把他打發了。”
讓人守著祖母與聞人驚闕,她折返回雅間。
沒多久,陶宿錦推門進來,頭上、肩上頂著一層碎雪,怒道:“是不是你給聞人六出的主意,讓她黏上我的?”
天降賜婚聖旨,沒法擺脫,陶宿錦氣了好幾日,原想昨晚宮宴上找江頌月算賬的,沒成想她沒去。
今日既然碰見了,正好算算這筆賬。
“與我有什麼關係?”
“你不帶她去菩提廟,她能撞上餘望山、能幫著擒獲他嗎?”陶宿錦氣急敗壞,“我爹娘養我一個廢物就夠了,你又給我塞進來一個,你想我府上雞犬不寧啊?你可真是好樣的,江頌月……”
江頌月好想讓人把他轟出去!
另一邊,江老夫人怕陶宿錦動手,把雲翹等侍婢趕過去守著江頌月。
偏頭瞧了會兒,確定陶宿錦隻吵架不動手,搖搖頭,代替江頌月與聞人驚闕講解起街麵上的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