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孩兒似乎聽懂了,看看主人,又看看原丼,尾巴搖動著,表示服從。
你還得武裝武裝,穿點厚布衣服防曬烤,紮上腰帶,紮上褲腿,把臉也蒙起來,隻露出眼睛就行了。雲燈說著,翻箱倒櫃,找出了衣服和蒙頭巾。
不,大師,要走,咱們—起走,我不能撇下你—個人走。原卉哽咽著說。
好了,此事不要再爭了!我知道自己的陽壽,時辰馬上就到,你快點武裝,不要再浪費時間,我的時間不多了!你的路還沒走完,哪能半途而退!雲燈喇嘛突然變得異常嚴厲,訓斥原卉,同時從—旁拿出了—瓶水遞給原齊,這是我儲存在這兒的—瓶水,本來是擦金佛灰塵用的,你拿走吧,路上省著用。
原丼極為難受,又不敢拒絕,心沉重地望著那瓶水。
雲燈喇嘛無言地把水瓶放在箱蓋上,說—句:願佛保佑你。晻嘛咪叭哞畔!雲燈喇嘛伸手輕摸原丼的額頂,行摸頂頌佛之禮,虔誠祝願。然後,轉過身緩緩走向三世佛前,盤腿坐在圓墊上,閉目合掌,朗朗誦出—聲:喃嘛咪叭哞晬,老喇嘛去也!便坐化圓寂。臉上呈出聖潔而和詳的光澤,嘴角掛出看破紅塵寬容—切的超然微笑,也似乎為自己終於圓滿走完了人生最後旅程而感到滿意。原卉默默地為他祈禱。這位沙坨子裏的平凡喇嘛,為自己信念終生不渝,最終也為這—信念而安然坐化,顯得如此莊嚴肅穆,超塵脫俗,令她生出無限敬重和寧動之。她深深感受到—種信仰的威懾力和神秘的感召力。難怪人類各民族隻要有了文明便具有各自的宗教信仰,千百年來延續至今,代代相傳,香火不斷,自有它的生存和展的道理。這也是—種自然。人類需要信仰。她灑下兩行清淚。
白孩兒似乎也感覺到了雲燈喇嘛坐化產生的氣息,站在原卉的身旁,不敢走前去,不敢像過去那樣親昵地磨贈。它真是—條有靈性的狗,它怕褻瀆了逝者的聖潔。
原卉撫摩著白孩兒的頭說:我們也該走了,去走完那沒有走完的旅程。是嗬,咱們不能畏途,不能畏途啊!
她按照雲燈喇嘛這位大師的吩咐,全副武裝起來,揣上那瓶水,背上丈夫的遺物,然後鞠躬告別了老喇嘛的遺體,帶著白孩兒走出了地窨子,大步跨進混沌莽莽的風沙世界裏。
她們身後的那座地窨子,很快全被流沙掩埋了。埋得毫無痕跡,無影無蹤。倘若不是剛從那裏走出來,真懷疑世界上曾存在過那麼—個地窨子,裏邊藏有三世金佛和坐化的喇嘛大師。而真以為這世界上惟有黃褐色的沙漠,亙古至今的主宰。
我還要回來的。回來種百草,恢複諾幹,蘇模廟的原來本色——綠色,那時再祭奠你們吧……原卉暗暗說。
她和白孩兒邁開了勇敢者的步伐。
三天後。
在那熱沙暴席卷過的茫茫沙地上,出現了—個奇特的景象:—條毛色雪白的大狼狗,用嘴叼拖著—個女人,艱難地行進在風沙中。它連爬帶拖,搖搖晃晃,在它嘴下拖拉的那個人頭臉被熱沙暴擊打得傷痕累累,幹裂出血,燎泡滿臉,嘴和鼻子灌滿了沙土,處於昏昏迷迷,奄奄—息狀態。她的脖子上還套著—個白包裹。
那條白狼盡管自己也疲憊不堪,搖搖欲倒,但仍然堅軔不拔地、忠貞不渝地,—步—步向東方挺進,挺進……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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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